晚上，“云端艺术中心”门口还亮着灯，但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叶佳俊站在街对面的暗影里，看着苏周洋和林哲有说有笑地从画廊里出来。
林哲不知道说了什么，苏周洋脸上带着这几天在家根本没见过的轻松笑容。
林哲还特别自然地脱下自己的薄外套，轻轻披在了苏周洋肩上。
“周洋姐，今天真的很开心，好像又回到小时候了。谢谢你愿意抽时间陪我。”
林哲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一点，听着特真诚，还有点依赖。
苏周洋笑了笑，语气是叶佳俊好久没听到的温和：“应该的，你刚回来，多熟悉熟悉环境挺好。”
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要是……你叶哥不误会就好了。”
林哲马上换上自责的表情：“都是我不好，让叶哥误会了。周洋姐，你们千万别因为我吵架。”
这以退为进的招数，他玩得炉火纯青。
“他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苏周洋摇摇头，像是在跟自己说，然后走向地下停车场入口。
叶佳俊从阴影里走出来，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地下停车场灯光白惨惨的，空气里有股机油和灰尘味儿。
叶佳俊靠在苏周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驾驶座门边，手插在裤兜里，看着那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近。
苏周洋先看到他，脸上的笑瞬间没了，变成惊讶，还有点被打扰的不高兴：“佳俊？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叶佳俊没理她，目光直接落在往后缩了半步的林哲身上，语气很平：“来接你回家。”
林哲赶紧挤出无害的笑，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叶哥真体贴，这么晚还特意过来。”
叶佳俊动了。
他一步步走到林哲面前，两人离得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呼吸。
他比林哲略高一点，眼神居高临下，冷冰冰的。
“演了这么些天，”叶佳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不累吗？”
林哲瞳孔缩了一下，但脸上还是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无辜：“叶哥……你，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他话没说完，叶佳俊的拳头已经出去了！没预兆，没喊叫，动作快、准、狠。
目标不是脸，是林哲柔软的上腹部。
这一拳，带着爷爷教的发力技巧，穿透力极强。
“呃啊！”林哲那副假表情瞬间被痛苦撕碎。他闷哼一声，胃里翻江倒海，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弯下去，跪倒在地，张着嘴却因为剧痛发不出更多声音。
“叶佳俊！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苏周洋的尖叫声在空旷停车场里炸开，满是震惊和愤怒。
她猛地冲过来，不是冲向她丈夫，而是蹲下去想扶蜷缩在地上的林哲。
叶佳俊甩了甩手腕，眼神冰冷地看着痛苦的林哲，语气依旧平静：“他该打。”
“就因为他陪我看个画展？！你就小心眼到这种地步，要用暴力？！”
苏周洋抬起头，眼里全是火和难以置信的失望，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不是因为这个。”叶佳俊的目光终于落到妻子脸上，那眼神里的冷让苏周洋心里一咯噔。
“那是因为什么？你说啊！”苏周洋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时，林哲在苏周洋搀扶下，勉强站起来。
他脸色惨白，额头冒冷汗，却强撑着挤出个虚弱又包容的笑，声音断断续续：“周洋姐……别，别怪叶哥……是，是我不好……可能我哪儿做得不对，让叶哥误会了……”
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显得更脆弱了，然后看向叶佳俊，语气“诚恳”得让人恶心：“叶哥……对，对不起……如果我哪儿冒犯你了，我道歉……你们别因为我吵……叶哥他只是，只是太在乎你了，我，我能理解……”
叶佳俊看着苏周洋那双充满不信任和责备的眼睛，又看了看在她怀里“虚弱”却偷偷向他投来一丝得意目光的林哲，心里最后那点念想，彻底灭了。
他忽然觉得特别累，连吵都懒得吵了。
他看着苏周洋，声音低沉清晰，像在做最后陈述：“苏周洋，你看不出来吗？他一直在演戏。”
“演什么戏？我只看到你无缘无故打人！”
苏周洋紧紧扶着林哲，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
“无缘无故？”
叶佳俊扯了扯嘴角，“年会上的红酒，不是他自己洒的？”
林哲眼神猛地一闪，立刻用更猛的咳嗽盖过去，气若游丝：“叶哥……我，我不懂你说什么……周洋姐，我，我头晕，可能得去医院……”
他恰到好处地把更多重量压向苏周洋。
“好，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苏周洋心疼地答应，然后用一种彻底失望、冰冷至极的眼神看向叶佳俊，“叶佳俊，你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只是需要时间冷静，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阿哲，我们走。”
她说完，扶着林哲，艰难地走向副驾驶，再没看叶佳俊一眼。
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小心翼翼扶着那个处心积虑破坏他们家的男人，叶佳俊心里所有的火、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成了冰冷的灰。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正要上车的苏周洋耳朵里：“苏周洋。”
苏周洋动作一顿，没回头。
叶佳俊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停车场出口。
他的背影在惨白灯光下拉得很长，挺拔，孤独，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