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逆袭太古神脉重铸

青岚宗外门，杂役区。

暮色像一块浸透了陈年污血的抹布，慢吞吞地擦拭过天际，将最后一点惨淡的亮光也摁灭在连绵的屋脊之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劣质药材的苦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底层挣扎的气息。

慕云卿直起有些酸胀的腰，将最后一簸箕药渣倒进墙角那个半人高的破旧木桶里。黑色的、黏糊糊的残渣溅起几点汁液，落在他的粗布衣衫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更深色的痕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拿起靠在墙边的扫帚，开始清扫石阶上散落的枯叶和尘土。

扫帚是新的，但做工粗糙，坚硬的竹枝刮在青石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压抑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曾经，他是慕家百年不遇的天才，是青岚宗内定的核心弟子，是年方十六便筑基成功的耀眼新星。那个时候，这杂役区的空气，对他来说都该是污浊的。可现在，他只是一个修为尽失、被家族放逐、在宗门最底层苟延残喘的……杂役。

“听说了吗？柳师姐明天就要正式和林师兄定亲了！”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是从不远处两个正在分拣药材的外门弟子口中传来的。他们声音不高，但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足以让慕云卿听得清清楚楚。

“哪个柳师姐？哦……是原来和那个……慕云卿有婚约的柳如烟师姐？”另一个声音带着恍然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除了她还能有谁？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初那慕云卿何等风光，柳师姐跟在他身边，也是羡煞旁人。可现在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咯。”

“嘿，柳师姐如今可是内门弟子，听说修为都快突破炼气后期了。林师兄更是了得，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前途无量。那慕云卿？一个连真气都凝聚不了的废物，早就配不上柳师姐了。退婚？那是柳师姐明智！”

“就是，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什么德行。我要是他，早就没脸待在宗门，自己滚蛋了。”

恶意的议论像冰冷的针，细细密密地扎过来。慕云卿握着扫帚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但仅仅是一瞬，便恢复了常态。他继续低着头，一丝不苟地扫着地，仿佛那些刺耳的话语，只是掠过耳畔的风。

这种话，他听得太多了。从云端跌落泥潭的近一年里，冷眼、嘲讽、鄙夷，早已是家常便饭。起初还有不甘和愤怒，如今，只剩下麻木……以及，深藏在麻木之下，谁也无法窥见的东西。

“云卿哥哥。”

一个怯怯的、带着些许担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慕云卿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侍女衣裙的少女，正端着一个粗陶碗站在那儿。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面容清秀，但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她是小禾，他落魄之后，唯一还留在他身边，真心待他的人。以前是他院里的洒扫丫头，如今，也跟着他一起，在这杂役区艰难度日。

“小禾，怎么了？”慕云卿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温和。

“我……我去膳堂领了今晚的饭食。”小禾将粗陶碗递过来，里面是半碗看不到几粒米的稀粥，和一小块黑乎乎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杂粮馍。“他们……他们又克扣了份例，还说……还说爱吃不吃。”

少女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愤懑。

慕云卿接过碗，指尖触碰到碗壁，一片冰凉。他看着碗里那点可怜的食物，再看看小禾因为长期劳作而有些粗糙的小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拍了拍小禾的肩膀。

“没事，我不饿，你吃吧。”他将碗推了回去。

“不行！”小禾却异常坚决，又把碗塞回他手里，“云卿哥哥你每天要做那么多重活，不吃东西怎么行？我……我下午吃了半个野果子，不饿的。”

看着她强装坚强的样子，慕云卿沉默了一下，没有再推辞。他掰开那块硬馍，将稍微软和一点的那一半递给小禾，自己拿起另一半，就着冰冷的稀粥，慢慢啃了起来。

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但比起过去一年所承受的一切，这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吃完这顿简陋得可怜的晚饭，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杂役区的夜晚，没有内门区域的灯火通明，只有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投下幢幢鬼影般的昏暗光晕。

慕云卿和小禾住的地方，是杂役区最偏僻角落的一间破旧木屋。四面漏风，屋顶还漏雨。屋里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几乎别无他物。

将小禾安顿睡下后，慕云卿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盘膝坐在冰冷的、铺着薄薄一层干草的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在外人看来，他是在试图感应那早已消散的真气，做着徒劳无功的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体内正在发生着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年前，他冲击金丹境失败，并非简单的走火入魔，而是在最后关头，意外触动了深藏在血脉深处的一缕古老气息——太古神脉的传承种子。狂暴的传承力量瞬间冲垮了他原本的筑基修为，却也以一种毁灭后的新生方式，开始重塑他的躯体。

表面上看，他气海破碎，经脉尽断，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可实际上，那破碎的气海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色光粒正在缓缓旋转，如同宇宙初开时的奇点。那些断裂的经脉，也并非真正消失，而是被一层淡金色的薄膜包裹着，进行着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彻底的蜕变。

这个过程需要海量的能量，而他现在这副残破的身躯，根本无法从外界汲取足够的灵气。所以，他只能隐忍，只能像一块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任何一丝可能获取的能量——包括那些被当做垃圾丢弃的药渣中残存的微弱药力，包括这天地间最稀薄的灵气，甚至包括……日精月华。

他运转的，不再是青岚宗那粗浅的筑基功法，而是一门名为《九转混沌诀》的无上法门。这法门，正是随着那太古神脉的种子一同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它霸道无比，要求修炼者自废修为，破而后立，以凡躯为熔炉，淬炼混沌，重铸神基。

每一次运转功法，都如同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切割他的灵魂和肉身，痛苦异常。但他必须忍耐，也必须伪装。在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之前，任何的异常，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这青岚宗，这慕家，盼着他死的人，可不在少数。

夜渐深，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虫豸的鸣叫。

突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的宁静。脚步声在他和小禾居住的木屋外停下。

“慕云卿！滚出来！”

一个倨傲的、带着不耐烦的年轻声音在门外响起。

慕云卿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金芒迅速隐没，重新变得黯淡无光。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杂役服，拉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三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为首一人，身材高瘦，面容带着几分刻薄，正是白天在药渣房附近议论他的那两人之一，名叫赵虎。另外两人则是他的跟班。

赵虎手里拎着一个散发着馊味的木桶，里面是满满一桶混合着污水的剩饭剩菜，气味令人作呕。他斜睨着慕云卿，嘴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慕大天才，睡得挺早啊？”赵虎将木桶往前一递，几乎要碰到慕云卿的胸口，“喏，膳堂后厨的泔水桶满了，王管事吩咐，让你现在立刻去倒了，再把桶刷干净。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这种刁难，近一年来屡见不鲜。慕云卿看着那桶污秽，又抬眼看了看赵虎那张写满挑衅的脸，沉默着，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慕大天才还端着你那少爷架子呢？”赵虎见他不动，语气更加不善，“还以为你是以前那个天之骄子？告诉你，现在你就是宗门里最低贱的杂役！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再干摆谱，信不信我上报管事，扣光你这个月的例钱！”

例钱？慕云卿心中冷笑。他那点微薄的例钱，早就被各种名目克扣得所剩无几了。

屋内，小禾被惊醒，披着单薄的外衣跑出来，看到门口的景象，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了慕云卿的衣袖：“云卿哥哥……”

慕云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怕。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伸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散发着恶臭的木桶。

“知道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

看到慕云卿如此“顺从”，赵虎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他嗤笑一声：“算你识相！赶紧去，刷干净点，要是明天我检查有一丝异味，有你好看！”

说完，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慕云卿提着泔水桶，转身对担忧的小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我去去就回，你先进屋，外面冷。”

看着小禾退回屋内，关上门，慕云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提着桶，一步步走向杂役区后山那处专门倾倒垃圾污物的深涧。

夜风凛冽，吹动他单薄的衣衫。深涧之下，黑暗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站在崖边，看着手中那桶代表着无尽屈辱的污秽，眼神冰冷如深渊。

“快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再等等……待到神脉初成之日……”

他手腕一倾，将整桶泔水倒入了深涧。恶臭弥漫开来，但他恍若未闻。

转身离开时，他的背影在凄冷的月光下，拉得很长很长。那背影里，没有了白天的卑微和麻木，只有一种蛰伏的、令人心悸的孤寂与锋芒。

仿佛一头被拔去了利爪和牙齿的雄狮，暂时收敛了所有的威仪，在暗夜中，默默舔舐着伤口，等待着……重啸山林的那一刻。

山风呜咽，似也感受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绕着他盘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