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经阁回来后，顾长安在屋里呆坐了一整天。
那八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飞升非祥，实为大凶。"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坐立难安。
傍晚时分，他终于坐不住了。怀里的玉佩隐隐发烫，像是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他再次走向藏经阁。
夕阳给楼阁镀上一层金边，晚风拂过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这个时辰，阁内已经没什么人。
踏上三楼的瞬间，他愣住了。
靠窗的那个书架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佝偻的身影。
是守阁老人。
老人背对着他，正慢悠悠地拂去书架上的灰尘。那本《飞升异闻录》被他拿在手中，轻轻拍打着。
顾长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
老人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前辈..."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人缓缓转身。昏黄的夕阳透过窗棂，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完全不像个垂暮老人。
"这本书，"
老人举起手中的《飞升异闻录》，"好看吗？"
顾长安的掌心沁出冷汗。
"弟子...只是随便翻翻。"
"随便翻翻？"
老人轻笑一声，将那本书塞回书架深处，"有些书，翻过就忘不掉喽。"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阁内只剩下灰尘在夕阳中飞舞的声音。
良久，老人才又开口："年轻人，知道为什么这些书要放在这里吗？"
顾长安谨慎地回答："因为...内容荒诞？"
"荒诞？"
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是啊，确实荒诞。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历代的掌门、长老，都不把这些荒诞的书销毁？"
这个问题，让顾长安愣住了。
确实，如果这些书真的毫无价值，为何还要珍藏在藏经阁里？
"前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老人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有些真相，知道得越早，死得越快。"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顾长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弟子该当如何？"
老人直起身子，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物件，随手抛了过来。
"接着。"
顾长安下意识接住。
那是一枚钥匙。
青铜材质，巴掌长短，上面布满深绿色的铜锈。钥匙的形状很奇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这是..."
"后山有个废弃的洞府，"
老人慢悠悠地说，"闲着没事可以去看看。不过记住了..."
他转过身，开始整理旁边的书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
顾长安握着那枚钥匙，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还想再问什么，老人却已经提着扫帚，慢吞吞地往楼下走去。佝偻的背影在楼梯转角处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阁内重归寂静。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
铜锈斑驳，显然年代久远。钥匙的齿纹很特别，不像是寻常锁具所用。
后山...废弃洞府...
他想起宗门确实有个传说：后山深处有个古代修士的洞府，但早就荒废多年，平日里根本没人会去。
为什么守阁老人要给他这个？
是考验？
还是指引？
他将钥匙小心收好，和那枚玉佩放在一处。
走出藏经阁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山后。暮色四合，远处的山峰渐渐隐入黑暗。
几个弟子说说笑笑地从他身边经过，讨论着明日要去坊市添置些什么。
他们的世界依然简单而明亮。
而他的前方，却已经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
回到住处，他点亮油灯，将钥匙放在桌上仔细端详。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发现钥匙柄上似乎刻着几个小字。凑近了看，是三个几乎被铜锈覆盖的古篆：
"逆仙府"。
逆仙...
这个词让他心头一跳。
在宗门里，这可是个禁忌词汇。任何与"逆仙"有关的记载都被销毁，连提都不能提。
可现在，这枚钥匙却明明白白地指向了这个禁忌。
夜深了。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他吹熄灯火，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守阁老人的话在耳边回响。
怀里的玉佩依旧冰凉。
桌上的钥匙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敢细想的真相。
窗外传来打更弟子的梆子声。
已经是三更天了。
他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色。
明天，该去后山看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