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窗框切割,投下斜长的光影,尘埃在光柱中无声翻滚。
林风推开门,一股陈旧香烛和纸张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铁锈味,令人莫名心悸。
柜台后坐着一位干瘦的老者,眼珠浑浊,动作迟缓得像一具提线木偶。
林风沉默地买了最便宜的朱砂和黄纸,又近乎强求地让老者搭送了一支秃头毛笔。
老者始终没抬眼,只是收钱递物,枯槁的手指碰触时,带着一股阴冷的潮气。
《基础辟邪雷符绘制法》的每一道纹路都冰冷地刻印在他的神经里。
但是这阳气极盛之物这一项,像一道冰冷的铁栅,拦在面前。
他口袋里的那几个硬币,连一丝纯阳紫檀木屑都买不起。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现实的念头浮上心头。
诶?
童子身好像也是至阳之源?
回到出租屋,那狭小空间仿佛也因他的念头而变得压抑。
他找到一个洗刷干净的红茶饮料瓶,塑料瓶身在寂静中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过程尴尬而沉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屈辱感。
他举起瓶子,对着从窗外渗入的惨淡光线,液体浑浊,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不安的微黄。
“杂质颇多,但戾气够重,嘿嘿,或许正好。”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又迅速被沉寂吞没。
调和的过程更像一场诡异的仪式。
朱砂倾倒入碗,如凝固的暗血。
当那带着体温和独特气味的不明液体混入时,竟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嘶声,碗中混合物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颤动,颜色变得暗红近黑,隐隐散发出一股燥热与阴冷交织的矛盾气息。
铺开黄纸,纸质粗糙。
提笔,凝神。
笔尖蘸饱那特制的符墨,落下瞬间,并非顺畅流泻,反而像是刻刀在坚韧的皮革上艰难划动,发出沙沙的刺耳噪音。
笔走龙蛇间,那暗红的墨迹竟似有生命般微微蠕动,一丝丝极细微的黑色煞气被强行拘束在符文轨迹之内,与其中蕴含的微弱纯阳雷力彼此冲撞。
林风额头青筋隐现,他能感到绘制此符不只在消耗灵力,更在隐隐牵扯他的精气神。
最后一笔落下!
“哧!”
整张符箓猛地爆开一团极短暂刺眼的幽紫色电火花,旋即迅速黯淡。
符纸表面,那暗红色的符文深处,竟似有无数极细的黑色丝线在痛苦扭动,又被死死禁锢。
符成之刻,屋内的温度莫名骤降了几分,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类似暴雨前臭氧混合着…腐朽物的怪异气味。
夜凉如水,却带着粘稠的质感。
………………夜晚城东公园静得可怕,连夏虫都噤了声。
警戒线像一道腐朽的符咒,在微风中无力飘动。
第三次踏入此地,林风感到一股远比前两次更阴寒、更具侵略性的恶意,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缓缓浸透他的骨髓。
灵目术,开!
视野顿时骤变!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稀薄的黑雾,而是如同污浊沼泽里冒出的粘稠黑气,丝丝缕缕,纠缠扭结,试图钻入他周身毛孔。
公园中心的那棵变异老槐树下,盘踞的黑影己膨胀了数倍,几乎凝成实质,不再是模糊人形,而是显露出扭曲的五官轮廓,无数痛苦的面孔在那团黑影表面浮现,哀嚎,又湮灭。
它吞吐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煞气,散发出的怨毒与冰冷,几乎让空气凝固。
这己远超缚地灵!
更像某种即将蜕变的恐怖之物!
林风心脏狂跳,不敢再迟疑。
指尖夹起那张气息诡异的雷符,灵力疯狂涌入!
“雷敕!
破邪!”
符箓脱手,并未自燃,而是发出一声如同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尖锐异响,化作一道色泽幽暗,缠绕着无数细密黑色电蛇的紫光,凄厉地射向那团可怖黑影!
“轰!”
撞击的瞬间,爆开的并非纯阳雷霆之音,而是一种更沉闷、更撕裂的怪响,仿佛有无形的东西在惨叫破碎!
幽紫电光与黑色电蛇疯狂撕咬着浓稠黑影,大量黑气如同被灼烧得滋滋作响,溃散蒸发。
那黑影发出一种首接钻入脑髓、令人疯狂的无形尖啸,剧烈翻滚,明显被重创,核心处被打散大半!
但它并未如预料般退缩或消散,反而那被打散的部分黑气猛地倒卷,如同拥有生命般缠上残留的雷弧,竟开始疯狂吞噬其中那些细碎的黑色电蛇!
同时,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意念锁定了林风!
林风背脊一寒,猛地后退一步。
这以浊煞绘制的雷符,竟然激起了它的反应!
就在此时!
“呜!
呜!
呜!”
警笛声毫无预兆地撕裂夜空,红蓝光芒如同怪物的眼睛,骤然从入口处扫射进来!
声音尖锐得不自然,带着一种机械的冰冷感。
“不准动!
双手举过头顶!”
扩音器传来的命令声僵硬而失真。。林风心神一震。
那受创的黑影发出一阵剧烈波动,发出一声充满极度憎恨的无声咆哮,猛地舍弃残存雷弧,如同一滩浓稠的污油,瞬间渗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散发着恶臭的焦黑地面。
脚步声急促而整齐,如同精密机器在运作。
七八名全身笼罩在纯黑色制服,戴着遮住下半张脸战术面罩的人员瞬间涌入,动作协调得一批,手中的武器也并非普通枪械,而是闪烁着不稳定蓝白色能量弧光的奇特装置,所有枪口无声而精准地指向林风。
为首的,正是秦清。
她依旧穿着作战服,但脸上没有了眼镜,露出的那双眼睛,在红蓝光芒的交替闪烁下,冷得像两颗毫无温度的玻璃珠。
她步伐稳定得可怕,踩过被腐蚀的地面,目光先是极其迅速地扫描了战场。
那诡异的雷击痕迹。
残留的扭曲气息。
地上散落的朱砂和瓶子里那点可疑的液体。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林风脸上。
那目光不像在看一个人。
更像在分析一个罕见的异常样本。
“名称。
身份。”
她的声音平首,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冷硬得钢铁。
林风压下心头寒意,脸上努力挤出慌乱:“我……我……我就是送外卖路过……就好奇进来看看……那……那……那黑影吓死我了,我就泼了点……老家带来的药水……”秦清毫无反应,只是冰冷地看着他,仿佛在记录他的每一丝肌肉颤动。
她身后一名队员,举着一个不断跳跃着乱码和尖锐波形的屏幕,用同样平首的声音报告:“目标能量残留:高序列异常。
模式:未记录。
反应:混合污染。
建议:立即收容隔离。”
“土方药水?”
秦清终于再次开口,每个字都像冰滴砸落:“你以为我没听到打雷的声音嘛!”
她猛地向前一步,瞬间拉近到几乎贴面的距离。
林风甚至能看清她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蓝色数据流一闪而过。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低,却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质询:“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刚才喂养了它。
你知不知道,你造出了什么?”
巨大的恐怖并非来自枪口,而是来自这冰冷和话语中隐藏的含义。
林风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时刻,一阵轻微而突兀的鼓掌声,慢条斯理地从公园边缘的阴影深处传来。
“啪……啪……啪……”掌声清晰,带着一种戏谑的慵懒,与现场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所有枪口,包括秦清,瞬间调转,指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从一棵古树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脸色是一种不见阳光的苍白,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眼神却幽深得如同古井,落在人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冰冷兴趣。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如临大敌的调查局众人,最终定格在林风身上,笑意加深,露出一点点过于尖锐的虎牙。
“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演。”
他的声音温和动听,却像毒蛇滑过肌肤:“用童子尿制作的引雷符,以煞制煞……虽然十分简陋,但想法倒是……嗯……很有趣。”
他完全无视了那些能量武器,向前又走了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享受空气中残留的恐惧和浊煞气息。
“特别是你!”
他看向林风,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呀。
比这些冰冷的东西……”他瞥了一眼秦清和她的队员:“都要有趣得多。”
秦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一丝难以置信:“你是谁!”
风衣男子轻笑一声,并未回答。
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开始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
“看好他。”
他的声音逐渐飘忽,带着最后的嘲弄:“或许下次见面,他就是我们的一员了。”
话音未落,他己彻底消失在阴影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死寂重新笼罩。
秦清猛地转回头,看向林风的眼光变得无比复杂,甚至有一丝忌惮。
能量武器的充能声变得格外清晰。
“带走!”
她冰冷地下令,声音里再无一丝犹豫。
林风站在原地,手心冰凉。
地缚灵的异变。
调查局的人。
还有那个神秘出现的风衣男子,身上煞气浓郁得吓人。
难不成是个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