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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隔门的哀求

发表时间: 2025-10-30
张灿的避难所,成了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也是他精心打造的囚笼。

第三天,“数据风暴”的余威仍在持续。

城市彻底沉默了,不是宁静,而是死寂。

偶尔传来的尖叫或撞击声,反而衬托出这死寂的庞大与厚重。

张灿严格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生活:定时进餐,定量饮水,进行身体锻炼,记录日志,然后用大量时间通过高倍望远镜和之前安装在楼道里的几个隐蔽针孔摄像头(依靠独立电池供电,但不知能撑多久)观察外部世界。

他看到楼下便利店被洗劫一空,看到为了一瓶水而发生的斗殴,看到有人倒在街角,再也没能爬起来。

文明的面具被彻底撕碎,露出下面***裸的生存法则。

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最初选择的正确性——隔绝,是生存的第一要义。

然而,隔绝内外的那扇门,今天迎来了最严峻的考验。

“张先生……张灿……求求你,开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声音虚弱、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

是隔壁的李太太。

她的哀求断断续续,伴随着轻微的抓挠门板的声音。

张灿站在门后,通过猫眼向外看。

李太太瘫坐在他的门口,头发散乱,脸色灰败,曾经得体的衣着现在沾满污渍。

她怀里紧紧搂着她那个有哮喘病的女儿,小女孩脸颊通红,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而微弱,像一只濒死的小猫。

“雯雯……雯雯她不行了……呼吸机早就没用了……药,药也吃完了……”李太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需要……需要一点干净的水……一点点就好……或者……或者你能帮帮她吗?

你懂那么多……”张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他认识那个叫雯雯的小女孩,才七八岁,以前在电梯里遇到,会怯生生地叫他“张叔叔”,还会给他看自己新画的画。

那画面色彩明亮,充满了一个孩子对世界的美好想象。

而现在,这个世界正在杀死她。

理性在他脑中疯狂地发出警报:不能开门!

风险未知。

李太太可能不是一个人。

资源暴露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同情心是奢侈品,是生存的毒药。

你的物资是为你自己准备的,是为了应对更长期的危机……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了靠在墙边的复合弓,冰凉的金属弓身让他躁动的神经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逻辑压制住胸腔里那股陌生的、翻涌的情绪。

“我帮不了你。”

他隔着门板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而冷漠,“去找别人,或者去医院。”

门外静默了几秒,然后,李太太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起来,那是一种母兽被逼到绝境的嘶鸣:“去找别人?

医院?

外面己经疯了!

到处都是死人!

张灿!

你还是不是人!

你明明有办法!

我看见过你搬东西回家!

你囤了那么多……”她的声音引来了注意。

张灿通过摄像头看到,楼下似乎有人影在晃动,朝这个楼层张望。

“闭嘴!”

张灿低喝道,心中警铃大作。

“给我水!

给我药!

不然我就把门砸开!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里有东西!”

李太太彻底失去了理智,开始用身体撞击门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小女孩在她怀里发出微弱的哭泣。

张灿的手指扣紧了弓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杀意,这个他曾在理论层面推演过无数次的选项,第一次如此真实而冰冷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解决掉门口的威胁,一劳永逸。

在这个新世界里,这或许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他甚至可以做到。

门锁很坚固,但门板并非坚不可摧。

他可以通过猫眼……不,甚至不需要那么麻烦,他还有别的方法……他的手缓缓移向门边一个不起眼的装置,那是一个连接着高压电弧发生器的隐蔽触点,是他“Plan B”中的一环,旨在对强行破门者进行非致命但足以使其丧失行动能力的电击。

雯雯微弱的咳嗽声穿透了门板,像一根细针,刺入他高度戒备的神经。

他想起了那张色彩明亮的画。

他想起了自己准备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在灾难中“活下去”,但这样“活下去”,和外面那些在泥潭里挣扎、最终变成野兽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李太太的撞击变得无力,最终变成了绝望的、压抑的呜咽。

“雯雯……我的雯雯……妈妈对不起你……”门内门外,陷入一种诡异的僵持。

只有母亲绝望的哭泣和小女孩艰难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

张灿最终没有打开那个电弧发生器的开关。

他也没有开门。

他只是像一尊雕像一样,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听着门外的声音一点点微弱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抓挠声和哭泣声都停止了。

走廊里恢复了死寂。

他通过猫眼再次看去。

李太太抱着孩子,踉踉跄跄地离开了,消失在楼梯口的黑暗中。

门口的地面上,只留下几道模糊的、带着血痕的指印。

张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活了下来,守住了他的堡垒和他的资源。

他做出了最“正确”、最“理性”的选择。

但他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他走回客厅,在黑暗中坐下。

窗外,夕阳再次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

他看着自己这间储备充足、固若金汤的公寓,第一次感觉到,这里不像一个避难所,更像一个……坟墓。

一个埋葬了他人性中最后一点柔软的、精致的坟墓。

而那个关于“远处烛光”的念头,不知为何,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如果那真的是另一个坚守者,他或她,是否也正面临着和自己一样的抉择?

在绝对的理性与残存的人性之间,这条路,究竟该如何走下去?

门外的血痕,和远方的微光,像两个截然不同的坐标,指向了未知而迷茫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