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开来，仿佛那根骨棒依然插在那里。
艾尔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喘息着，手下意识地捂向胸口。
预想中温热血湿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干燥柔软的棉布睡衣。
他怔住了，手指颤抖地在那片平整的布料上摸索着，没有伤口，没有血迹，什么都没有。
他茫然地坐起身，环顾西周。
熟悉的木质书桌靠在墙边，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本宝可梦图鉴和基础战术指南。
窗台上，母亲精心照料的风铃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阳光透过印有妙蛙种子图案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里是……他在真新镇的卧室。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掩不住其中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孩童的手，白皙、稚嫩，没有任何常年握握精灵球留下的薄茧。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书桌前的镜子旁。
镜子里映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棕色的短发睡得有些凌乱，那双眼睛虽然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却清澈明亮，没有丝毫历经世事的沧桑。
这是他。
十岁时的他。
“艾尔！
该起床了哦！”
母亲温柔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煎培根的滋滋响声和诱人的食物香气，“今天可是你领取初始宝可梦的大日子，可不能迟到啊！”
领取初始宝可梦……艾尔如遭雷击，僵立在镜子前。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冠军殿堂……冰冷的金属光泽……雷文虚伪的笑容……穿透胸膛的骨棒……坠落时呼啸的风声……还有那个最后响起的、让他选择“羁绊”的陌生声音……那不是梦。
那是他真实经历过的人生。
他，艾尔，宝可梦联盟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在加冕之日被挚友背叛，殒落王座，然后……重生了。
一股混杂着狂喜、愤怒、困惑和巨大荒谬感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用力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证实了这一切并非虚幻。
他回到了起点。
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所有错误都还来得及纠正的这一天。
“艾尔？
你听到了吗？”
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听到了，妈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回应。
镜子里，那个十岁男孩的眼神，正以惊人的速度褪去稚嫩，沉淀下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深沉与冰冷。
雷文……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那个他视若兄弟的人，那个他毫无保留信任的人，最终却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仇恨的毒火在心底点燃，几乎要灼伤他的理智。
凭借前世的记忆和战术知识，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雷文在未来的道路上身败名裂，尝尽苦果。
复仇的蓝图在他脑中飞速勾勒，清晰得令人战栗。
但，那样的话，和前世那个只懂得算计和利益的“战术机器”，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声音……“选择羁绊”……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的，却不是雷文狰狞的面孔，而是一只振翅飞走的巴大蝶，在夕阳的余晖中回头望了他一眼，那眼神温柔而悲伤，最终消失在金色的天际线上。
那是他前世最初抛弃的伙伴。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钝痛。
他曾经登顶巅峰，脚下却空无一人。
他拥有冠军的荣耀，内心却一片荒芜。
复仇是必须的，但他不能再让仇恨吞噬自己，不能再走上那条孤独而冰冷的道路。
“艾尔，快点下来吃饭了！”
母亲的催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再次睁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那双眼睛里，仇恨的火焰依然在跳动，但更深的地方，某种更加坚定的东西正在沉淀下来。
“来了。”
他应了一声，声音平静。
他换好衣服，一步步走下楼梯。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过往的灰烬与未来的迷雾之上。
他知道，楼下等待他的，是大木博士研究所，是三条既定的道路——妙蛙种子、杰尼龟和小火龙。
但这一次，他不会选择其中任何一条。
他有一个必须要去见的身影，在真新镇外，那片广阔的常青森林里。
一个在前世被他忽略、抛弃，最终却为他付出生命的弱小身影。
一个……不同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