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工作室藏在新翡冷翠市最繁华的“天穹区”一栋旧式建筑的顶层。
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全息广告和穿梭不息的磁悬浮车,而室内,却只有永恒的静谧和微弱的机器嗡鸣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臭氧和特制镇定熏香的奇特味道,这是“神经织机”运行时独有的气息。
他刚刚送走一位客户——一个希望忘记丧子之痛的母亲。
林默为她编织了一段温暖的替代记忆:她的儿子并非死于意外,而是在成年后,带着她的祝福,踏上了探索星辰的飞船。
这是一份昂贵的慰藉,也是一个精美的谎言。
林默是这方面的专家,他修复破损的美好,也擅长用虚假的光明覆盖真实的黑暗。
他摘下连接头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镜面倒映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眼神深邃,却像蒙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五年了,自从那场“意外”后,他自己的记忆就像一个被摔碎的万花筒,只剩下几片毫无意义的、闪烁的残片。
其中最清晰的一幕,是一座在火光中崩塌的跨海大桥,以及一只从他手中无力滑落的、纤细的手。
每当他试图深入探究,剧烈的头痛就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为无数人找回或重塑了记忆,自己却是个被困在孤岛上的流放者。
“叮咚——”门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己经过了预约时间,林默皱了皱眉,以为是刚才的客户遗落了什么东西。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
她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与窗外那个奢华的赛博世界格格不入。
她的眼神清澈而执拗,像一团在风中不肯熄灭的火苗。
“您是林默先生吗?
最好的记忆编织师?”
女孩的声音有些紧张,但很坚定。
“我是。
但今天的预约己经结束了。”
林默的语气礼貌而疏离,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请您帮帮我,”女孩向前一步,急切地说,“我需要恢复一段记忆,一段被……被强制清除的记忆。”
林默的目光一凝。
“强制清除”是记忆管理局的权限,通常只针对重刑犯或对社会有极端危害的记忆片段。
私自恢复这类记忆,等同于向那个庞然大物发起挑战。
“抱歉,我的业务范围不包括这个。”
他准备关门。
“但我必须知道真相!”
女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颤抖,“那段记忆里,有对我最重要的人!
他们说那是一场意外,但我不信!
我只记得一个符号,一个不停在我梦里出现的符号!”
她说着,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出一个图案——两条螺旋状的曲线,中间缠绕着一柄银色的钥匙。
林 ... 默 ... 的 ... 心 ... 脏 ... 猛 ... 地 ... 一 ... 沉。
那个符号,他见过。
在他自己那片破碎的记忆残片中,在崩塌的大桥和滑落的手之后,这个银钥匙的符号会一闪而过,带来针刺般的疼痛。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盯着女孩,声音沙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晓彤。
苏晓彤。”
林默沉默了良久,工作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
他知道,一旦接下这个委托,他平静的生活将被彻底打破,他将踏上一条充满未知的危险道路。
但那个符号,像一把钥匙,插进了他尘封己久的记忆之锁。
他退后一步,让开了门。
“进来吧,”他说,“费用会很高。
而且,我们可能都会因此惹上大麻烦。”
苏晓彤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为了真相,我什么都不怕。”
林默看着她走进自己这间记忆的修复工厂,心中明白,他即将潜入的,不仅仅是苏晓彤的记忆之海,更是他自己那片被遗忘的、风暴肆虐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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