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林轩醒了，这是他真正意义上在新世界的第一天。
昨夜的兴奋与不安己经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迫的现实感。
他清点了一下身上仅剩的铜板，屈指可数。
交了房租后，这些钱连支撑他最基本的饮食也熬不了几天。
坐吃山空，在任何世界都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尽快找到在这个城寨活下去的方法。
武力？
他这具身体虽然健康，但毫无根基，连最基本的拳脚都不会。
知识？
他对这个时代、这个地区的了解浮于表面，现代的科学理论在这里暂时毫无用武之地。
他拥有的，似乎只有比这个时代普通人更缜密的逻辑思维，和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广阔视野。
“必须找到切入点，一个能让我展现价值，又不会太引人怀疑的切入点。”
林轩暗自思忖。
他走出蜗居，再次融入城寨喧闹的早晨，但这一次，他的目光带上了明确的目的性——观察，寻找机会。
机会往往藏在最平常的地方。
林轩路过裁缝胜的铺子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胜师傅，你这个月的账目不对啊！
怎么又少了那么多？”
是包租婆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不……不可能啊，阿婆，我都记着的……”裁缝胜是个有些懦弱的中年人，此刻急得满头大汗，手里捧着一本油腻破烂的账本，手指颤抖地指着上面鬼画符般的记录。
“你记着？
你记的是什么鬼东西！
每次都对不上！
再这样下去，铺租你都交不起了！”
包租婆一把抢过账本，胡乱翻着，越看火气越大。
林轩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那本账本。
上面满是墨团、随意涂抹的数字和只有胜师傅自己能看懂的符号，混乱不堪。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闪过。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谦和的笑容，走了进去：“胜师傅，包租婆，早晨。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包租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衰仔，关你什么事？
看热闹啊？”
林轩不以为意，看向手足无措的胜师傅，温和地说：“胜师傅，是不是账目有点不清楚？
我以前跟家里老人学过几天记账，要不……我帮你看看？”
胜师傅像抓到救命稻草，连忙把账本塞到林轩手里：“阿轩，你帮帮忙，看看，我明明记得收入不止这么多的！”
包租婆抱着胳膊，冷眼旁观，显然不信这个新来的租客能有什么办法。
林轩接过那本充满污渍和混乱符号的账本，并没有立刻去看那些数字。
他先是温和地对胜师傅说：“胜师傅，麻烦你跟我大致说一下，平时都有哪些进项和支出？
比如做一件衣服收多少，布料成本大概多少，还有哪些杂项开销？”
胜师傅磕磕巴巴地开始回忆。
林轩耐心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引导。
同时，他找胜师傅要了张干净的牛皮纸和一支铅笔。
他不再试图去 decipher（破译）那本天书般的旧账本，而是决定推倒重来。
他依据胜师傅的口述，在牛皮纸上重新建立框架：日期、项目、收入、支出、结余。
表格清晰，栏目分明。
然后，他让胜师傅根据记忆，将最近一个月能想起来的主要交易，一单一单地口述出来。
每说一单，林轩就在相应的日期和项目下，用工整的数字记录下来。
遇到胜师傅记忆模糊的，他就根据同类项目的平均值进行合理估算，并做好标记。
这个过程花了将近一个上午。
包租婆早就不耐烦地走了，说晚点再来。
胜师傅从最初的焦急，到后来的惊讶，再到最后的专注配合。
他看着林轩笔下那清晰无比的表格，看着杂乱的流水被归拢得条理分明，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当最后一项记录完成，林轩在“月结余”一栏写下最终数字时，结果一目了然。
胜师傅的收入，远比他自己胡乱记录的要多，虽然除去成本和铺租，盈余依旧微薄，但绝对不像包租婆说的那样“铺租都交不起”。
下午，包租婆果然又叉着腰来了，准备继续“算账”。
但这一次，没等她开口，胜师傅就激动地把那张牛皮纸递了过去，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喜悦：“阿婆，你看！
阿轩帮我算清楚了，都在这里，清清楚楚！”
包租婆将信将疑地接过牛皮纸。
那清晰的表格，工整的数字，每一项收入支出明明白白，甚至连买针线的几分钱都记录在案，最后结余多少，一目了然。
这比她以前看到的任何账目都要清晰十倍。
她惊讶地看了看林轩，又看了看激动得脸通红的胜师傅，脸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
她嘟囔着：“哼，算你这次走运……以后就按这个记！
再糊里糊涂，小心我赶你出城寨！”
虽然语气依旧不好，但终究是认可了这个结果。
包租婆走后，胜师傅紧紧握住林轩的手，连连道谢：“阿轩，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我……我请你吃晚饭！”
林轩笑着婉拒了，只是说：“举手之劳。
胜师傅，以后记账，就用这种表格，保证不会再错了。”
他简单地教胜师傅认识了表格的用法。
从裁缝铺出来，林轩感到一种微小的成就感。
这不仅是因为他解决了一个麻烦，更重要的是，他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打下了第一根楔子。
他展现的价值，是秩序，是清晰，是效率。
这种价值，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都是稀缺的。
这件事，像一颗投入水面的石子，在平静的城寨里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至少，在包租婆、胜师傅，以及少数几个当时在场或后来听说的摊贩眼中，这个新来的年轻人“阿轩”，不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而是个“有办法”、“读过书”的体面人。
林轩注意到，当他傍晚再次路过苦力强扛活的仓库时，那个沉默的汉子破天荒地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而油炸鬼在炸油条时，也会对他露出一个算是友好的笑容。
他甚至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时常落在自己身上。
他几次猛地回头，却只看到角落里那个老乞丐蜷缩的身影，似乎在打盹，又似乎只是望着虚空。
但林轩知道，那绝非偶然。
那个老乞丐，“观者”阿尔法，在注视着他。
他白天的举动，无疑己经引起了这位神秘存在的注意。
这是好是坏？
林轩无从判断。
他站在熙熙攘攘的巷道中，夜幕开始降临，各家的灯火次第亮起。
生存的紧迫感暂时缓解，但他知道，更大的风浪还在后面。
他凭借“一技之长”获得了初步的立足点，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这里的人，尤其是那个内心充满矛盾的主角——阿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