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演武场。
初冬的寒风像带着细刺，刮过演武场青灰色的石板地，也刮在台下数百名外门弟子的脸上。
高台上，一袭紫衣的陈彩衣漠然俯视擂台，眸中星芒流转即逝。
几位内门执事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目光扫过场中比斗的身影，带着审视与漠然。
陆恒站在演武台一角，紧了紧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外门弟子服。
他身形不算高大，面容尚带几分少年稚气，但眼神里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静。
只是此刻，这份沉静下压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试图压下那因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
林轩偷偷塞来一瓶伤药：“恒哥，王浩那孙子阴得很，小心！”
陆恒点了点头。
“林兄，多谢！”
“下一场，陆恒，对王浩！”
负责唱名的执事声音洪亮，却没什么温度。
人群角落，苏茹攥紧衣角，目光追随着陆恒踉跄的背影。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带着风跃上了演武台。
来人正是王浩，一身崭新的青色弟子服，腰间还挂着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
他比陆恒高出半个头，体格也壮实不少，炼气中期的修为气息毫不收敛地扩散开来，引得台下一些修为较低的弟子微微皱眉。
“陆师弟，别来无恙啊？”
王浩咧嘴一笑，眼神里却满是戏谑，“听说你为了这次小比，可是在寒潭里泡了三天三夜？
啧啧，这份毅力，师兄我都佩服。
可惜啊……”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废物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废物。”
台下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大多是王浩的跟班。
陆恒面无表情，只是默默走到台中央，抱拳行礼：“王师兄，请指教。”
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指教？”
王浩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好说！
师兄我今天就好好‘指教’指教你！”
话音刚落，王浩身形一动，炼气中期的灵力瞬间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向陆恒。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简单、最首接的一记冲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首捣陆恒胸口！
这一拳，力量十足，速度极快，摆明了就是要以绝对的实力碾压，让陆恒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陆恒瞳孔微缩。
他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多年一首无法突破，灵力强度和反应速度都差了一截。
他不敢硬接，脚下步伐急转，试图向侧面滑开。
然而，王浩似乎早就算准了他的退路，拳势中途微变，如影随形！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陆恒只来得及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一股沛然巨力便狠狠撞了上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蛮牛撞中，双臂剧痛，胸口发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石板上踩出清晰的声响，足足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喉头一甜，一丝腥气涌了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下。
演武台边缘的灰尘被他的脚步带起，在空中弥漫开一股土腥味。
“呵，躲得倒快。”
王浩收拳站定，甩了甩手腕，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嘲弄，“不过，你能躲几下？”
他再次欺身而上，这一次，拳影更快更密！
陆恒咬紧牙关，将体内那点可怜的炼气初期灵力运转到极致，身形在拳风缝隙中艰难闪避、格挡。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汗水迅速浸湿了他的后背，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能感觉到高台上执事们淡漠的目光，能听到台下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低语。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但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轻易倒下。
“废物就是废物！
连还手都不敢吗？”
王浩久攻不下，脸上有些挂不住，攻势越发凌厉狠辣。
他瞅准陆恒一个格挡后的空档，猛地一脚踹出，狠狠蹬在陆恒的小腹上！
“呃啊！”
陆恒闷哼一声，身体弓成了虾米，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再也无法稳住身形，整个人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演武台边缘，激起一片尘土。
冰冷的石板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刺骨的寒意，腹部的绞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只脚却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王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鞋底碾了碾陆恒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就这点本事，也配站在演武台上？
浪费大家时间！”
他弯下腰，凑近陆恒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听说你最近跟苏茹师妹走得很近？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识相的，离她远点，否则……下次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
陆恒的手指深深抠进石板的缝隙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抬起头，对上王浩那双充满恶意和威胁的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似乎在他体内深处某个地方蠢蠢欲动，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感，但很快又沉寂下去。
“王浩胜！”
执事冷漠的声音响起，宣布了这场毫无悬念比斗的结果。
王浩这才满意地收回脚，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趾高气扬地走下台去，迎接他那群跟班的奉承。
陆恒艰难地撑起身体，忍着剧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默默地走下演武台，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和孤寂。
“陆恒。”
一个威严的声音叫住了他。
是负责此次小比的一位刑律堂执事，姓赵，面容刻板。
他腰间令牌闪过一道冰冷金纹——与陆恒梦中“禁锢星辰的锁链”一模一样。
陆恒停下脚步，转身行礼：“赵执事。”
赵执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小比之中，消极避战，有损宗门威严。
念你修为低微，情有可原，罚你即日起，前往后山矿场服役三月，以儆效尤。
即刻前往矿场管事处报到，不得有误。”
后山矿场！
那里环境恶劣，灵气稀薄，终日不见阳光，是宗门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
去那里服役三个月，不仅意味着艰苦的劳作，更意味着修炼进度的严重滞后！
赵执事冷声宣读门规：“青云宗律第三条：凡违逆天道秩序者，视同异端——此乃神殿铁律！”
陆恒身体微微一僵。
他看到了站在赵执事身后不远处的王浩，对方正朝他露出一个得意而阴冷的笑容。
他瞬间明白了，这所谓的惩罚，不过是王浩借势压人的结果。
“弟子……遵命。”
陆恒低下头，掩去眼中翻腾的情绪，声音沙哑地应道。
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
寒风似乎更冷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向远处灰蒙蒙的山峦。
演武场上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陆恒独自一人，沿着青石铺就的山道，一步步走向后山那幽深而压抑的矿场入口。
那里，只有矿镐敲击岩石的单调声响，和终年不散的、混合着尘土与矿石粉末的浑浊空气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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