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隧道吞噬了林默,也暂时隔绝了身后的威胁。
但他无法停下,因为那”阿撒托斯之回声“如同在他颅内安装了一个永不停歇的劣质音响,持续不断地播放着无法理解的、混乱的噪音。
这噪音并非一成不变,它时而像无数玻璃碎片在摩擦,时而像来自深海的、巨兽的低频呜咽,时而又变成了扭曲、怪诞的圣歌片段。
它干扰着他的思维,让他头痛欲裂,无法集中精神,更可怕的是,它让他无法感知周围的细微动静。
他成了一个瞎子,一个听觉被自身噪音剥夺的瞎子。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肺叶如同风箱般嘶吼,双腿如同灌铅,才被迫靠在一面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喘息。
汗水混合着之前挣扎时沾染的污秽,浸透了他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安静是奢望。
在这永恒的噪音陪伴下,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遥不可及。
他必须找到食物,找到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地下迷宫中摸索。
凭借着从破损管道滴落的、带着铁锈味的冷凝水,他暂时缓解了干渴。
但食物是更大的难题。
他在一个似乎是旧式站台便利店废墟里翻找,只找到一些完全腐烂、长满诡异彩色霉菌的包装袋。
饥饿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胃袋。
他尝试走上地面。
当他从一个坍塌的出口爬出,看到的是一座死去的城市。
扭曲的、不符合力学原理的摩天大楼如同巨人的墓碑,指向那片永恒暗紫色的、流淌着不祥色彩的天空。
街道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白色的菌毯状物质,废弃的车辆锈蚀成了奇形怪状的雕塑。
而他的“噪音”,在这片死寂中,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几乎是在他暴露在地面的瞬间,远处就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他看到一个约莫半人高、如同用生锈铁皮和碎骨胡乱拼凑而成的“东西”,用它那无数细小的金属肢节,以一种不协调的、快速的方式向他冲来。
它没有眼睛,但在原本是头部的位置,有一个不断开合、旋转着的、布满利齿的腔体。
它正是被林默的“噪音”吸引而来的。
林默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回地下。
那东西追到入口处,似乎对进入黑暗有些犹豫,发出了一阵尖锐的金属刮擦声后,才不甘地退去。
这次遭遇让林默明白,他不仅被世界排斥,更被这个世界所有的“居民”敌视。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挑衅。
他成了地下的老鼠,依靠着苔藓、偶尔找到的过期罐头(需要冒着打开后里面是活体异物的风险)和捕捉一些盲眼的地下生物(它们的肉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味)苟延残喘。
每一次外出寻找资源,都是一场赌博。
他的噪音会吸引来各种东西:有时是像之前那样的机械异变体,有时是如同融化蜡像般的人形怪物,有时甚至是无形的、只会引起他剧烈头痛的灵体。
他无法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天。
恐惧、饥饿、疲惫,以及那无休无止的噪音,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理智和身体。
他变得形销骨立,眼神浑浊,如同一个在自身地狱里徘徊的幽灵。
他蜷缩在一个相对隐蔽的管道维护间里,听着外面因他路過而被吸引的异变生物发出的嘶吼和爬搔声,绝望地抱住了头。
“回家……”他对着那永恒的噪音低语,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回家……”噪音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更深的、将他紧紧包裹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