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的晚宴定在城中最奢华的七星级酒店顶层。
苏晚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指尖冰凉。
身上的礼服是陆承渊让人送来的,正红色,露背设计,裙摆开叉到大腿根,天鹅绒的料子贴在皮肤上,像层滚烫的枷锁。
林薇刚给她化完妆,眼线勾勒得凌厉,口红是正宫红,衬得她原本苍白的脸多了几分艳色,却也更像个精心打扮的傀儡。
“陆总说,今晚的场合很重要,让您……放聪明点。”
林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提醒道:“别给陆总丢脸。”
苏晚没回头,只是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
露背处的肌肤泛着冷白,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可见,那是长期营养不良和近期焦虑留下的痕迹。
她抬手想拉上背后的拉链,指尖却够不到,只能狼狈地顿在原地。
“我来吧。”
陆承渊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平日里略显松散的头发梳得整齐,更显得眉眼深邃,气场迫人。
他走过来,温热的指尖擦过苏晚的脊背,将拉链缓缓拉上。
布料瞬间收紧,勒得她呼吸一滞。
他的指尖带着淡淡的雪松味,所过之处,皮肤像被火烧过一样发烫。
“陆总。”
苏晚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刻意的疏离。
“记住你的身份。”
他俯身,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轻声道:“今晚有很多人想看我陆承渊的笑话,别让他们得逞。”
苏晚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包。
手包里放着她偷偷藏的止痛药——昨晚被他折腾到后半夜,腰腹的酸痛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酒店顶层的宴会厅流光溢彩,水晶灯折射出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精致的笑容,眼底却藏着各自的算计。
苏晚跟在陆承渊身后,像个提线木偶。
他的手始终揽在她的腰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力。
每当有人过来敬酒,他都会侧头对她笑一笑,那笑容在旁人看来是亲昵,只有苏晚知道,那眼底藏着冰冷的警告。
“陆总,这位是?”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举着酒杯,目光在苏晚身上肆无忌惮地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我的女伴。”
陆承渊语气平淡,却不动声色地将苏晚往身后拉了拉,“李总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的项目吧,听说最近资金链不太稳?”
李总的脸色瞬间变了,讪讪地笑了笑,识趣地走开了。
苏晚看着这一幕,心里没什么波澜。
她早就知道,陆承渊的温柔都是假象,他所有的维护,不过是不想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觊觎。
正想着,一道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承渊,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苏晚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人快步走过来。
女人长发卷曲,妆容精致,眉宇间带着几分骄纵,看向陆承渊的眼神里满是痴迷——是林薇薇。
林薇薇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和陆家门当户对,圈里人早就默认她是陆承渊的未婚妻。
苏晚在财经杂志上见过她的照片,只是没想到真人比照片上更盛气凌人。
“薇薇。”
陆承渊的语气缓和了些,却松开了揽着苏晚的手,“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
林薇薇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晚“这位是?”
“苏晚。
我的朋友。”
陆承渊的介绍简洁得不能再简洁,“朋友?”
林薇薇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着苏晚,目光在她廉价的手包和礼服开叉处停留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承渊,你什么时候交这种……朋友了?”
苏晚的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她知道林薇薇是故意的,却只能忍着——她没有资格反驳。
“林小姐。”
苏晚垂下眼,声音平静道:“我和陆总是朋友。”
“朋友?”
林薇薇突然笑了,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红酒,“既然是朋友,那我这个做‘未婚妻’的,得敬你一杯。”
她说着,手却“不小心”一歪,整杯红酒都泼在了苏晚的礼服上。
深红色的酒液迅速晕开,像朵丑陋的花,从胸口蔓延到裙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带着好奇、鄙夷和幸灾乐祸。
苏晚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身上,让她恨不得立刻消失。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林薇薇夸张地捂住嘴,眼里却没有丝毫歉意,“我不是故意的,苏小姐,你没事吧?”
苏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她发颤。
她抬起头,刚想说话,却被陆承渊打断。
“道歉。”
他的声音很冷,却不是对林薇薇说的。
苏晚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让我道歉?”
“薇薇不是故意的。”
陆承渊的目光落在她被染红的礼服上,没有丝毫温度,“她是林氏集团的千金,不是你惹得起的。
道歉。”
那一刻,苏晚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她看着陆承渊那张冷漠的脸,看着他眼底清晰的“权衡利弊”,突然明白了——在他心里,她连林薇薇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她不过是他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需要的时候拿来撑场面,不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丢弃。
周围的窃笑声越来越清晰,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心脏。
“对不起,林小姐。”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她微微弯腰,屈辱的弧度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是我挡了你的路。”
林薇薇得意地笑了,挽着陆承渊的胳膊,像只胜利的孔雀:“没关系,苏小姐下次注意点就好。”
陆承渊看着苏晚低垂的头颅,鬓角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抿的唇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疼。
“去楼上客房处理一下。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从侍者手里拿过一条干净的手帕,扔给苏晚,语气依旧冰冷,苏晚捡起地上的手帕,没有看他,转身就往电梯口走。
红毯上的酒渍随着她的脚步蔓延,像一串绝望的泪痕。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再也忍不住,靠着冰冷的轿厢滑坐在地上。
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林薇薇的刁难,也不是因为周围的目光,而是因为陆承渊那句“道歉”。
他明明可以护着她的,哪怕只有一句“没关系”,可他没有。
电梯到达顶层客房,苏晚刚走出电梯,就撞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松木香气,干净得让人安心。
“苏小姐?”
苏晚抬头,看到温景然穿着白衬衫,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显然也是来参加晚宴的。
他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里满是惊讶和担忧:“你怎么了?”
温景然是苏辰的主治医生,也是少数知道她困境的人。
上次在医院,他还偷偷塞给她一笔钱,让她别太苦了自己。
“温医生。”
苏晚的声音哽咽了,所有的委屈在看到熟人的这一刻,彻底决堤。
温景然连忙扶住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她:“先擦擦,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苏晚摇摇头,刚想说话,身后突然传来陆承渊的声音,冷得像冰:“温医生倒是清闲,还有空管别人的闲事。”
苏晚和温景然同时回头。
陆承渊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双手插在西装裤袋里,眼神阴鸷地盯着温景然扶着苏晚的手,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
“陆总。”
温景然松开手,却挡在苏晚身前,语气平静,“苏小姐不舒服,我恰巧碰见,只是帮个忙。”
“我的人,不用别人帮忙。”
陆承渊上前一步,一把攥住苏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跟我回去。”
“陆承渊,你弄疼我了!”
苏晚挣扎着,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疼?”
陆承渊冷笑,眼神扫过温景然,带着浓浓的警告,“刚才在楼下怎么不觉得疼?
对着别的男人哭,就不觉得丢人?”
他拽着苏晚就往房间走,苏晚踉跄着被他拖走,只能回头给温景然递了个“别管我”的眼神。
进了房间,陆承渊猛地将苏晚甩到床上。
她撞到床头,后腰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闷哼一声。
“陆承渊,你疯了!”
苏晚撑着身子坐起来,眼里满是愤怒。
“我疯了?”
陆承渊俯身,双手撑在她两侧,将她困在怀里,“苏晚,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我陆承渊的人,就算是只狗,也得认清楚自己的主人!”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苏晚的心脏。
她看着他眼底疯狂的占有欲,突然觉得无比恐惧。
“我没有……”她的声音发颤,“我只是……只是什么?”
陆承渊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只是觉得温景然比我好?
觉得他能救你弟弟?
苏晚,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句话,苏辰明天就会被赶出医院!”
“你敢!”
苏晚猛地睁大眼睛,像只被激怒的猫,“陆承渊,你要是敢动我弟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陆承渊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突然爆发。
他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带着惩罚的意味,粗暴得让她几乎窒息。
苏晚拼命挣扎,指甲在他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可她的力气在他面前微不足道,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怒火和掠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
两人都喘着粗气,苏晚的嘴唇被吻得红肿出血,眼泪混着屈辱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陆承渊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烦躁不仅没消,反而更甚。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领带,语气冷得像冰:“好好待在这里,别再给我惹事。”
门被甩上的声音震得苏晚耳朵疼。
她蜷缩在床上,抱着膝盖,像只受伤的小兽,无声地哭泣。
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地毯上那片刺目的酒渍。
苏晚看着那抹红色,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这被弄脏的礼服,再也干净不起来了。
晚宴还在继续,觥筹交错的声音隐约传来,衬得这间客房愈发冷清。
苏晚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首到手机响起,是医院护士发来的信息:“苏小姐,苏辰今晚睡得很好,不用担心。”
她看着信息,慢慢擦干眼泪。
不能哭。
为了苏辰,她必须忍着。
她站起身,走到浴室,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
镜子里的女人,眼底有红血丝,嘴唇破了皮,露背的礼服上还沾着酒渍,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虫。
可她不能可怜自己。
苏晚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说:“苏晚,撑下去。”
只有撑下去,才有希望。
哪怕这希望,被包裹在厚厚的屈辱和痛苦里。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时,宴会厅的角落里,陆承渊正举着酒杯,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顶层客房的方向,眼底是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薇薇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承渊,在看什么呢?”
陆承渊收回目光,将杯中的白兰地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躁动。
“没什么。”
他淡淡地说,“有点累了,回去吧。”
林薇薇虽然疑惑,却不敢多问,只能乖巧地点点头。
车子驶离酒店时,陆承渊下意识地看向顶层的窗户,那里一片漆黑,像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皱了皱眉,将那点异样的情绪压下去,踩下油门,黑色的宾利消失在夜色里。
而那间漆黑的客房里,苏晚正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远去的车灯,眼神空洞得像口深井。
这场用尊严换来的交易,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