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城中村。
握手楼的缝隙切割出一条狭窄的夜空，颜色是洗过太多次的灰蓝。
萧逸的出租屋里，唯一的光源来自那块油腻的手机屏幕，光线将他被泡面热气熏得有些迷茫的脸照得惨白。
塑料叉子在桶里搅动着，老坛酸菜面的酸腐气混合着狭小空间里不流通的空气，构成了社畜夜晚的专属味道。
刚被主管用唾沫星子洗礼了半小时，又在晚高峰的地铁里被挤成了二维生物，萧逸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用这桶垃圾食品填满空虚的胃，然后沉入虚拟世界，忘掉现实。
就在这时，手机顶端弹窗震动了一下。
是堂妹发来的消息：哥！
帮我砍一刀！
就差你了！
救救孩子！
后面跟着一个扎眼的红色链接，充满了诱惑与廉价的气息。
萧逸扯了扯嘴角，手指悬在链接上空，最终还是没点下去。
他划掉通知，点开了应用商店。
找个山寨手游，进去当个无脑的氪金大佬，虐一虐服务器，或许能把今天受的鸟气排解出去。
他在搜索框里随意输入“修仙”二字，屏幕上立刻跳出一大堆图标华丽、名字霸道的手游。
《一剑斩天》、《帝霸苍穹》、《我欲封神》……萧逸的目光划过这些金光闪闪的图标，最终却被一个角落里毫不起眼的应用吸引了。
“九天仙域”。
它的图标极为简陋，就是一个黑底白线的八卦图，没有任何酷炫的特效，评分也只有可怜的两颗星。
评论区更是只有寥寥几条：“什么垃圾玩意儿”、“骗下载的”、“点开就是个聊天软件”。
萧逸反而来了兴趣。
返璞归真？
还是纯粹的诈骗？
他点了下载。
安装包小得可怜，进度条一闪而过，几乎是秒装。
然而，桌面上出现的并非那个简陋的八卦图，而是一个名为“神念聊天群”的软件，图标也变成了一片混沌的星云。
萧逸点开它。
没有注册，没有登录，甚至没有用户协议。
一个极其简洁的聊天界面首接弹了出来，而他的账号己经被自动拉入了一个群聊。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昵称，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
再看群成员列表，萧逸差点把嘴里的泡面喷出来。
不灭剑帝。
丹鼎药帝。
九幽魔帝。
瑶池女帝。
……好家伙，帝王开会吗？
这中二程度，首接拉满了。
萧逸断定，这绝对是个网络角色扮演群，而且是一群入戏极深的重度患者。
他来了兴致，决定潜水观察一下这群“大帝”都在聊些什么。
丹鼎药帝：“唉，近日大道磨损愈发严重，吾炼制的九转归元丹，丹成之时竟失了三成道韵。”
九幽魔帝：“哼，何止是你。
本座的九幽魔渊都出现了几道空间裂缝，天机混沌，难以推演。”
瑶池女帝：“诸位道友不必过于忧心，此乃纪元更迭之兆，亦是劫数，亦是机缘。”
不灭剑帝：“善。
唯有以手中之剑，斩破一切虚妄，方能于大劫中求得一线生机。”
萧逸看得津津有味。
这台词，这设定，专业！
比那些粗制滥造的仙侠剧本强多了。
他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饶有兴致地往上翻着聊天记录，权当是看一本实时更新的小说。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堂妹的嘱托，决定把那个拼刀刀链接转发给一个损友，互相伤害一下。
他切换应用，复制了链接，再切回来。
或许是手机用了太久，性能下降，屏幕出现了零点几秒的卡顿。
萧逸的手指己经习惯性地按在了输入框旁边的粘贴按钮上。
当画面恢复流畅时，那个鲜红的帮我砍一刀，就差你了！
链接，己经出现在了“神念聊天群”的输入框里。
萧逸的瞳孔微微一缩。
卧槽。
发错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点撤回，指尖却因为一点慌乱，重重地戳在了“发送”键上。
链接，发出去了。
一瞬间，整个聊天群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刚才还在热烈讨论着“大道”、“纪元”的刷屏信息，戛然而止。
那个红色的链接孤零零地躺在聊天记录里，与周围古奥的文字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仿佛一个穿着比基尼的美女闯进了庄严肃穆的道观。
萧逸感到一阵尴尬。
完了，打扰到“大帝”们论道了。
他甚至能想象到，屏幕对面那群中二病患者看到这个链接时，会是怎样一副愤怒又无语的表情。
就在他准备打字道歉，说一句“不好意思，手滑了”的时候。
屏幕，亮了。
一条新的消息弹了出来，来自那个金色昵称的“不灭剑帝”。
不再是之前那种高深莫测的语气，字里行间充满了惊怒与不可置信。
“是谁！
是谁伤了本帝的剑心！”
萧逸愣住了。
这反应……也太入戏了吧？
不就是个砍价链接吗？
至于上升到“剑心”的高度？
他正准备敲字调侃一句“道友，你着相了”。
异变陡生。
他的手机屏幕中央，毫无征兆地弹出了一个半透明的方框，带着一种冰冷、机械、不容置疑的质感。
那不是聊天软件的弹窗，更不是手机系统的提示。
它就像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烙印，首接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叮！
“不灭剑帝”被您砍中，剑心受损，千年修为-1！
萧逸举着叉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那行白色的小字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的神经上。
砍中？
剑心受损？
千年修为-1？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恶作剧也太逼真了点吧？
是这个山寨软件自带的病毒特效？
还没等他想明白。
群里，又一条消息炸了出来。
是“丹鼎药帝”，他的发言带着一种气急败败的崩溃感。
“我的万年丹炉……炸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冰冷的机械提示框再次浮现。
叮！
“丹鼎药帝”被您砍中，丹炉炸裂，万年心血-1！
哐当。
塑料叉子掉进了泡面桶里，溅起几滴油腻的汤汁。
萧逸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两条并列的提示，大脑一片空白。
窗外，夜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
屋子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擂鼓般狂跳的声音。
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这碗吃到一半，己经开始发胀的泡面。
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
这一切，不是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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