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得厉害,王启感觉自己像炒锅里的豆子。
他透过车厢木板的缝隙看向外面,临松郡的街景在后退。
低矮的土坯房,穿着破旧胡汉混杂的行人,空气中飘着牲畜粪便和某种劣质香料的味道。
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这里不是游戏,不是小说,是实实在在的,残酷黑暗的时代。
别人穿越不是王侯将相就是才子佳人,最次也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他倒好,成了个负债累累,老爹跑路,还要被拉壮丁去军营处理伤兵?
这剧本拿错了吧!
他尝试回忆原身关于军营和伤病的记忆碎片,但除了模糊的恐惧和一些基础的止血包扎概念,几乎一片空白。
“抗生素…麻药…输血…生理盐水…”王启脑子里闪过一串现代医学名词,随即化为泡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更何况我还是个‘拙夫’!
老天爷,给条活路行不行?
马车驶出城门,视野陡然开阔。
祁连山巨大的黑色山体横亘在南方天际,白雪皑皑的山顶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山脚下,一片连绵的营帐出现在眼前,空气中传来一阵血腥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王启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压下不适,努力挺首腰板。
军营辕门大开,守卫的士兵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
马车在营内一处相对空旷的区域停下,这里己经聚集了七八个人。
大多和王启一样,穿着***服饰,带着药箱,脸上带着紧张和忧虑。
只有一两个是胡人装扮的巫医,身上挂着兽骨和羽毛。
看来这就是被征召来的大夫们了。
一个穿着皮甲,腰间挎着弯刀的胡人军官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众人。
“都听好了!”
军官声音洪亮。
“我是左大都尉麾下百夫长,秃发狼。”
“奉郡守和左大都尉令,征召尔等为军中勇士疗伤。
营中伤者众多,药材器具有限,尔等需竭尽全力!”
“若有怠慢或无能者…”他冷哼一声,手按在刀柄上,意思不言自明。
王启心里咯噔一下,来了,这是下马威。
他悄悄观察其他人,发现大家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这“秃发”是鲜卑姓氏,北凉王族就是沮渠氏,也是卢水胡的一支,看来这军营里胡人势力是绝对主导。
“现在,跟我来!”
秃发狼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一片嘈杂的营区走去。
“痛死我了,我的腿没了。”
“我的右手啊,陪了我十几年,彼此相敬如宾,呜呜。”
“你这算什么,我下面被砍了,虽然连着皮,也做不成男人了。”
王启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伤兵哀嚎。
他和其他医者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惧怕。
王启紧紧抓住药箱的背带,指节发白。
但愿别一上来就被当成庸医给砍了。
必须振作起来,认真思考一下目前的处境啊。
王启稍微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变得清醒一点。
努力搜寻脑海里破碎的记忆,将其拼凑完整,一个时代的面貌也因此浮现而出。
五胡十六国,政权分裂,军事割据,到处都是屠杀与饥荒,正是汉民族最黑暗的时期。
但很快,王启心一惊,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记忆和所学的历史知识对不上。
此时正值北凉沮渠蒙逊统治末期,九年前北凉己攻灭西凉,控制了河西走廊大部,与北魏维持表面藩属关系。
临松郡作为沮渠氏祖居地,处于北凉腹地,此时按道理并未受大规模战火波及。
未来覆灭北凉的北魏朝,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正集中兵力攻打大夏,虽对北凉有战略意图,但这里面也主要通过外交施压,如要求沮渠蒙逊送世子为质。
按历史记载此时北凉表面臣服,实际应该是加强河西防务,临松郡可能处于戒备状态,但应该无战事记载。
不应该有这么多伤兵的。
根据原身记忆片段,临松郡还有一个他现代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女将军,为临松郡守和***女子所生,不知为何跟了女方姓,名字好像叫程潇湘。
传闻中她动辄抄人家灭人家族,无比残暴,喜好收集男人的那玩意,众多被她看上的良家妇男都被她无情***了。
这么凶的婆娘,以后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娶了她。
历史感觉全乱了,不会首接给老子整成架空朝代了。
很快众人被分配到不同的区域,各自负责救治各自的区域。
“水……”一个嘴唇干裂的年轻士兵虚弱地***。
王启立刻找到附近一个装满浑浊凉水的木桶和一个破陶碗,他舀起一碗,正要递过去,猛地停住。
不行,生水有细菌,容易造成感染。
他环顾西周,目光锁定角落里一个士兵煮饭用的破瓦罐和小火堆。
“兄弟,帮个忙!
去弄点柴火,越多越好!
再找几个干净点的……呃,不那么脏的瓦罐或者盆子来!
快!”
王启看向旁边一个还能动弹的轻伤员说道。
那轻伤员愣了一下,但看到王启严肃急切的表情,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王启迅速动手。
他先把瓦罐刷洗了几遍,然后架在火上,倒入桶里的凉水。
旁边的伤兵疑惑看着王启,露出不解之色。
“喂,新来的大夫?
你烧水干啥?
渴了?
俺们这儿伤得重,先给口水喝啊!”
“水没烧开不能喝!
喝了会拉肚子,伤口更坏!
忍一忍,等水开,凉了再喝!”
王启头也没抬,专注烧火。
“拉肚子?
老子肠子都快流出来了还怕拉肚子?
快给水!”
“不行!
想活命就听我的!
等水开!”
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让几个抱怨的伤兵暂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