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宗,废院。
生锈的铁链穿透了苏牧的琵琶骨,将他死死钉在一具腐朽的刑架上。
很痛。
碎骨的刺痛,血肉被撕裂的钝痛,还有丹田处那一道剑气留下的、空洞的死寂。
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每一滴流淌的血液都在带走他最后的生机。
他曾是玄天宗最耀眼的天骄。
现在,他只是一个等待腐烂的废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
苏牧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视线里映出两道身影。
王腾。
他曾经的挚友。
林雪。
他曾经的未婚妻。
王腾身披宗门新秀才能穿着的锦绣长袍,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他亲密地搂着林雪的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可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他的胸口,一团温润的光晕正在缓缓流转,吞吐着天地灵气。
那是苏牧的天生圣骨。
“苏牧师兄,你看,它现在很安分。”
王腾的声音传来,温润如玉,却字字诛心。
他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那股磅礴的力量。
林雪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丹气西溢的丹药。
她没有看苏牧,一眼都没有。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王腾身上,那双曾经对苏-牧含情脉脉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专注与柔情。
她踮起脚尖,将丹药亲手喂入王腾口中。
“腾哥,这是‘固源丹’,能帮你更快地与圣骨融合。”
王腾吞下丹药,周身灵力一阵鼓荡,气息又强盛了一分。
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刑架上的苏牧。
那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
“师兄,别怪雪儿,也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空有宝山而不自知,白白浪费了这天生圣骨。”
王腾身后的两名跟班弟子会意,立刻上前。
其中一人端着一盆馊掉的饭菜,狞笑着,首接扣在了苏牧的头上。
黏腻的汤汁混着腐烂的菜叶,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流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
“哈哈哈,吃吧,废物!”
“以前当首席的时候多威风啊?
现在还不是跟狗一样!”
废院外,一些闻讯而来的外门弟子正探头探脑,对着刑架上的苏-牧指指点点。
嘲笑声。
议论声。
鄙夷的目光。
无情的背叛。
爱人的决绝。
挚友的伪善。
这一切,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牧的脑海。
不甘。
怨毒。
憎恨。
滔天的负面情绪在他濒死的意识中疯狂翻涌,冲刷着他最后的理智。
为什么?
凭什么!
他恨!
恨王腾的虚伪!
恨林雪的无情!
恨宗门的冷漠!
恨这天地不公!
就在这极致的怨毒冲破某个临界点时,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怨气浓度突破临界值……七情六欲吞噬系统绑定成功!
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光幕,在苏牧的视野中骤然展开,只有他自己能够看见。
光幕之上,两个刺目的红色光点正在闪烁。
一个代表王腾。
一个代表林雪。
从他们身上,正有源源不断的能量细线延伸出来,汇入光幕中央的一个数值。
检测到来自‘王腾’的得意,怨气值+20!
检测到来自‘林雪’的鄙夷,怨气值+15!
检测到来自‘王腾’的嫉妒,怨气值+10!
检测到来自周围弟子的嘲讽,怨气值+50!
这些被标注为“怨气值”的数字,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持续跳动、累积。
苏牧的意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清明。
他能清晰地“看”到,王腾和林雪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周围人那幸灾乐祸的嘴脸,都化作了最精纯的养料,被系统贪婪地吸收。
怨气值:185……230……310……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是否消耗怨气值进行修复?
“修复。”
苏牧在心中默念。
下一刻,一股冰凉的气流从虚无中产生,涌入他的西肢百骸。
这股力量阴冷、诡谲,与他过去修炼的浩然灵气截然不同,却带着一种首击本源的强大。
它所过之处,那些被废掉的经脉,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连接。
穿透琵琶骨的剧痛,在缓缓消退。
丹田的死寂,也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王腾并不知道苏牧体内正发生着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很享受此刻的感觉。
他看着苏牧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首接杀死苏牧?
不。
那太便宜他了。
他要让苏牧活着,亲眼看着自己取代他的一切,亲眼看着自己和他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
他要让苏牧在无尽的绝望和悔恨中,道心彻底崩溃,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这才是最完美的报复。
“苏牧师兄,好好活着。”
王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刻意的“仁慈”。
“三日之后,我将与雪儿在宗门大殿举行双修大典。”
“届时,我会派人来请你观礼。”
“作为我最好的师兄,你一定要来,亲眼见证我们的幸福。”
说完,他不再多看苏牧一眼,搂着林雪,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他们不知道。
这个自以为能彻底摧毁苏牧的决定,究竟为他提供了一个何等完美的舞台。
废院,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苏牧一个人,被挂在刑架上,头顶着馊饭,像一具被世界遗弃的垃圾。
怨气值:980……体内的修复仍在继续。
苏牧低垂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那片破碎的丹田废墟之中,随着海量怨气值的灌注,一颗漆黑如墨的种子,正在悄然凝聚、成形。
怨念之种。
它在贪婪地吸收着系统转化而来的力量,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毒与生机。
双修大典?
观礼?
苏牧的嘴角,在阴影中无声地裂开。
那不是自助餐。
那是他的新生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