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的本能让他急速思考对策。
装晕?
不行,刽子手又不是瞎子。
喊冤?
也不行,喊了估计死得更快。
他绝望地扫视着周围,目光掠过那些监斩的官员,心里居然还能分神吐槽:他们竟然还能在那里淡定地聊天儿?
我们这儿正排队砍头呢!
这不就跟公司裁员时,那些要么装死要么趁机踩你一脚抢你绩效的一个德行吗?
就在他内心疯狂刷弹幕,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身边女眷堆里一个身影。
傅子樾侧过头,那人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同样穿着破旧囚服,却是一身男装打扮。
是......原主傅子衿的......亲姐姐?
傅子月?
对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向他射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像极了他改稿时老板的“死亡凝视”。
她无声地,又极其清晰地对他比了一个口型:“过来换我!”
傅子樾脑子嗡的一声。
替身剧本?
她想替我死?
没必要啊姐!
我在现代就是个苦逼美工,还欠着三个月房租,死了说不定算工伤,一了百了!
你年纪轻轻,死了多不值啊?!
他下意识就想摇头拒绝,却见傅子月悄悄地向自己挪过来。
高台上因为刚砍了头,有点哗乱和骚动,一队兵士赶过去维持秩序。
傅子月趁机快速来到他旁边,用气声说:“傅家血脉不能断!
你活下去!”
傅子樾懵了,内心哀嚎:血脉?
我连傅家户口本都没上过!
我只是个猝死的美工啊!
见他还在发愣,傅子月似乎急了,伸手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压低声音道:“你长得嫩,装女的没人怀疑!”
傅子樾内心瞬间炸毛:我是京北大学校草级别的清俊!
不是嫩!
不能“装女的”!
性别认知障碍要不得啊喂!
然而,求生的欲望让他死死咬住了牙关。
队伍在死亡的压迫下向前挪动。
电光火石之间,傅子月猛地出手,动作快如闪电,将插在傅子樾背后的、写着“斩”字的亡命牌抽走,迅速塞到了自己背后。
这姐们儿,是来真的!
傅子樾还想说什么,高台上监斩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个,傅子谦!
磨蹭什么!”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往前挤,有人尖叫,兵丁拿着长枪维持秩序,场面乱成一团。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傅子月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傅子樾往后方女眷堆里狠狠一推!
傅子樾被女眷们半推半就地藏在身后,他仓惶回头。
只见傅子月穿着那身不合体的男装,跪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插着原本属于他的亡命牌,单薄的背影在秋风中显得如此决绝,又如此脆弱。
他想喊,喉咙却被无形的巨石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冲回去,双脚却像灌满了铅,动弹不得。
这时候冲过去不过是多死一个。
眼泪无法控制地流出,混合着脸上的尘土,肆意横流。
原来真的,有人会愿意为自己去死。
而此时,唱名开始了。
“傅子谦!”
——他的长兄。
随着声音落下,刀光闪过,鲜血飞溅,一颗头颅滚落在地,溅起五步血花。
“ 傅子信!”
——他的二哥。
……同样的命运降临,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一个个被他们像狗一样拖出队列,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纵然这些人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此刻的心情也跌到了谷底,古代的行刑现场,实在是太惨烈了!
后方的女眷不断发出尖叫声和痛哭声,这么惨烈的场景,他在电视剧中都没领略过。
那一声声沉闷的斩击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傅子樾的心上,将他那颗并不算软的心,彻底砸成了齑粉。
他死死咬着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指甲深陷入掌心,刺破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傅——子——衿!”
他猛地抬头,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拉上了断头台 。
刽子手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鬼头刀扬起,带着死亡的阴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
最后一刻,傅子月猛地回过头,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精准地找到了女眷队伍中的弟弟。
那眼神,复杂得让傅子樾永生永世无法忘怀——有诀别的痛楚,仿佛要将所有的眷恋和不舍都留在这一刻。
有未尽的遗憾,还有无法割舍的牵挂,但更多的,是一种焚烧一切的决绝!
刀光闪过。
世界,在傅子樾眼前,彻底失去了声音,只剩下那片铺天盖地的、灼目的、令人窒息的红。
那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将他的心彻底点燃,又化作无尽的悲痛,淹没了他。
男丁尽数被斩。
刑场上一时只剩下女眷们不绝于耳的哭声。
那哭声,仿佛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又像是对逝去亲人的无尽哀思。
书记官拿着名册,开始像分配牲口一样安排傅家的女眷,一边在上面打着勾。
“傅陈氏,充入浣衣局。”
“傅赵氏,去秽役局。”
浣衣局虽苦,好歹每日就是不停洗晒衣裳,族中老妇多半去那里,虽然难,总比死强。
秽役局就又苦又贱,要为达官贵人们洗涮恭桶,府里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中年妇人们都哭个不休,这些都是奴籍。
年轻些的,一律充入教坊司,从此就是贱籍了。
一个个名字念过去,女眷们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重新编号捆绑。
就算相同的活计,她们也会被安排到不同的地区,从此再难见家人一面,她们的命运,将陷入无尽的黑暗与屈辱之中。
“傅——子——月!”
傅子樾浑身一颤,在身旁一位婶母暗暗的推搡下,踉跄着迈出了半步。
就在这时,那原本意兴阑珊的监斩官,目光恰好落在了这个惊魂未定的“少女”身上。
刹那间,监斩官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贪婪的淫邪。
他几步踱上前,马鞭带着轻佻的意味,抬起了傅子樾的下巴,迫使“她”对上自己那双浑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