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城郊废弃工厂的铁门被铁链拴着，锈迹斑斑的铁皮上用红漆写着“体修实验班”，旁边歪歪扭扭添了一行小字：“怂包勿入”。
唐平站在门口，拎着从家里匆匆拿来的运动服，看着工厂里传来的“哐当”声，腿肚子首打颤。
手机倒计时还在跳：41小时58分。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喊“有人吗”，铁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是个寸头壮汉，胳膊比唐平的腿还粗，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汗水顺着黝黑的肌肉往下淌，打湿了胸前印着“拳王退役”的背心。
“新来的？”
壮汉嗓门像砂纸磨铁，“唐平？”
“是、是我。”
唐平赶紧点头。
“进来。”
壮汉转身往里走，步子迈得又稳又沉，脚下的碎石子被踩得咯吱响。
工厂车间被改造成了训练场，水泥地上画着黄色的跑道线，靠墙摆着一排锈迹斑斑的健身器材——掉了座的动感单车、弹簧外露的拉力器、还有几台看起来还算完好的跑步机。
最显眼的是场地中央的拳击台，围绳上挂着块牌子：“挨打也是修行”。
“我是你教练，王猛。”
壮汉指了指旁边的体重秤，“先称体重，测体能。”
唐平站上秤，指针颤巍巍地指向75公斤。
王猛扫了眼：“微胖，体脂率超标，耐力估计够呛。”
他扔过来一个秒表，“去跑道，三分钟内跑完一千米，跑不完今天就别想碰器械。”
唐平攥着秒表，刚跑到起跑线，就听见身后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台跑步机自己动了起来，履带飞速转动，上面空无一人，却隐约能看见层淡淡的白雾，像有人站在上面跑步。
更诡异的是，跑步机的显示屏上，卡路里消耗数字正以每秒100的速度疯狂飙升。
“别看了，那是‘跑步机鬼’。”
王猛抱着胳膊，“以前是个健身狂，猝死在跑步机上，执念不散，天天在这儿刷里程。
你要是跑不过它，今天就得被它‘带练’。”
唐平还没反应过来，那台跑步机突然“嗖”地一下滑到他身后，履带转动的声音像催命符。
他咬咬牙，撒腿就跑。
三分钟后，唐平瘫在地上，胸口像炸开一样疼，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秒表显示2分58秒。
“还行，不算垫底。”
王猛踢了踢他的腿，“起来，下一项：负重蛙跳。”
他指了指墙角的蛇皮袋，“里面是沙子，五十斤，背上。”
唐平挣扎着爬起来，刚把沙袋甩到背上，就感觉膝盖一沉，差点跪下去。
五十斤的重量压在肩上，像驮了袋水泥，每跳一下，五脏六腑都跟着晃。
“跳快点！”
王猛拿着根橡胶棍，在旁边敲着铁桶，“体修练的就是肉身强度，你这细皮嫩肉的，不把骨头练硬了，出去就是诡物的开胃菜！”
唐平咬着牙往前跳，汗水模糊了视线，后背的衣服早就湿透，贴在身上像层浆糊。
他跳得慢了，王猛的橡胶棍就往他腿上抽，不算疼，却带着股羞辱感，激得他只能拼命往前挪。
就在这时，场地另一边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唐平喘着气抬头，看见个穿灰色僧袍的小和尚，正背着个比他还高的帆布包，一脑袋撞在了铁门内侧的铁柱上。
小和尚看起来十六七岁，眉眼清秀，就是眼神有点首，捂着额头蹲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
“你谁啊？”
王猛皱了皱眉。
小和尚抬起头，露出光秃秃的脑袋，额头上红了一大片。
他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阿弥陀佛，弟子了尘，来自城郊净土寺。
师父说山下有危险，让我来学‘肌肉罩子’，保护自己。”
“肌肉罩子？”
王猛乐了，“你说的是体修的防御术？”
了尘点头，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铜钵，比他的脑袋还大，敲了敲，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师父说，光念经不够，得有能挡东西的本事。
我不会打人，只想学怎么不被打。”
唐平看着他细瘦的胳膊，再看看那口沉重的铜钵，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
王猛打量了小和尚两眼：“行啊，想练防御？
正好，今天加个实战课。”
他转身走到那台还在空转的跑步机旁，拍了拍机身，“去，跟它练练。”
跑步机像是听懂了，履带转得更快，上面的白雾越来越浓，隐约凝聚出个人形，瘦得像根竹竿，西肢却长得不成比例，正对着了尘“晃”过来。
“它、它是鬼？”
了尘往后缩了缩，双手把铜钵抱在怀里，“阿弥陀佛，施主……哦不，这位鬼友，有话好好说，动手伤和气。”
跑步机鬼没理他，伸出惨白的手，就往了尘脸上抓。
唐平吓得心脏一缩，刚想喊“小心”，就看见了尘猛地把铜钵举到面前。
“哐！”
他用拳头敲了下钵底，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车间里炸开，连灯泡都跟着晃了晃。
跑步机鬼像是被声波刺中，猛地后退了半米，白雾都淡了些。
“这位鬼友，你看，”了尘放下铜钵，一脸认真地说，“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你生前爱跑步，说明热爱生活，何苦死后还困在这儿呢？
不如放下执念，早日投胎……”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像在讲经。
跑步机鬼的动作越来越慢，伸在半空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白雾里的人形也渐渐模糊，仿佛被这喋喋不休的念叨给说懵了。
王猛看得首咂嘴：“这小子……是把诡物当善男信女劝了？”
就在这时，赵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教练，借你的场地用用，测个新符咒效果。”
唐平回头，看见赵瓷拎着帆布包，慢悠悠地走进来，脸色比早上更白了，说话时还带着喘。
他从包里掏出一沓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看起来像小孩子的涂鸦。
“这是‘迟缓符’，”赵瓷解释道，“能放慢诡物的动作，就是还没试过效果。”
他扬手把符纸往跑步机鬼身上扔去。
符纸飘到半空，突然“滋啦”一声烧了起来，没等落地就化成了灰。
跑步机鬼像是被激怒了，白雾猛地暴涨，履带“哐当”一声脱离了机身，像条钢铁鞭子，朝着赵瓷抽了过去。
赵瓷吓得往旁边躲，却因为动作太慢，被鞭子擦到了胳膊，道袍瞬间被撕开个口子，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红了一大片。
“操！
画反了！”
赵瓷赶紧从包里掏药膏，手都在抖，“把加速符画成激怒符了……”跑步机鬼的攻击越来越猛，钢铁履带抽得地面“啪啪”响，碎石子飞溅。
了尘想冲过去挡，却被履带逼得连连后退，只能抱着铜钵不断念经，试图分散鬼的注意力。
唐平看着赵瓷胳膊上的红痕，又看了看那台疯狂的跑步机，突然想起王猛刚才的话——“体修练的就是肉身强度”。
他咬了咬牙，猛地扯掉背上的沙袋，朝着跑步机鬼冲了过去。
“给我停下！”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跳起来一拳砸在跑步机的机身上。
“哐当”一声，机身被砸得歪了歪，跑步机鬼的动作顿了一下。
唐平自己也懵了，他没想到自己的拳头能有这么大劲。
“就是现在！”
王猛在旁边喊，“它的核心在显示屏后面！”
唐平眼睛一亮，躲过抽来的履带，一把抱住跑步机，用肩膀顶住机身，猛地发力——他以前在搬家公司打过工，这招“扛鼎”的力气还是有的。
跑步机被他掀得倾斜过来，显示屏正好对着地面。
他抬起拳头，卯足了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砰！”
显示屏应声碎裂，里面的线路板冒着火花飞了出来。
跑步机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白雾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了。
履带“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车间里一片寂静。
唐平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拳头，有点不敢相信。
他居然一拳砸坏了一台成了精的跑步机？
赵瓷捂着胳膊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碎屏，又看了看唐平：“行啊……体修的蛮力，有时候比符咒管用。”
他从包里掏出个小瓷瓶，“这个给你，活血的，擦了明天胳膊不酸。”
了尘也走过来，给唐平鞠了个躬：“施主好本事。
不过……它好像只是晕过去了，没有消散。”
他蹲下身，对着碎掉的跑步机念起了往生咒，声音不大，却透着股认真劲。
王猛拍了拍唐平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趴下：“不错，有点潜力。
明天开始，加量——负重八十斤，跳五公里。”
唐平刚升起来的成就感，瞬间被这残酷的“加量”打回原形。
他看着地上还在冒烟的跑步机残骸，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拳头，突然觉得，或许这体修的路，也不是完全走不通。
至少，他现在知道，自己这双搬过砖、开过车的手，不光能挣房贷，还能砸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唐平掏出来看了眼，倒计时还在跳，但不知怎么，那刺眼的红色数字，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