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源觉得自己快被水呛死了。
不是比喻，是真的——冰冷的河水裹着泥沙灌进鼻腔，破烂的白袍吸饱了水，像铅块似的拽着她往下沉。
耳边是湍急的水流声，还有岸上村民们惊恐又狂热的呼喊：“汐泽大人显灵了！
祂收下祭品了！”
祭品？
漓源猛地回神。
半小时前，她还在阿左格的魔法囚车里，琢磨着怎么编个“神隐”的理由跑路，结果囚车路过黑水河时，车轮突然断裂，她连人带笼滚进了河里。
更离谱的是，河边正围着一群祭祀的村民，见她“从天而降”掉进河里，又穿着那身没换下来的“神使白袍”，首接跪倒一片，把她当成了黑水河的河神！
“救……救命！”
漓源挣扎着浮出水面，刚想喊人，就被一个浪头拍下去，灌了满口泥水。
她根本不会水！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时，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那是她穿越时戴在手上的、毫不起眼的银镯子，此刻竟泛着细碎的光，像有生命似的缠上她的手腕，又顺着小臂蔓延开，在皮肤下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下一秒，湍急的水流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拽着她往下沉的河水，竟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住，白袍上的水瞬间被抽干，沉重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漓源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水流在主动避开她，连呛进肺里的泥水都顺着喉咙被“推”了出去，呼吸骤然通畅。
她懵懵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稳稳地浮在水面上，像踩在看不见的台阶上。
岸上的呼喊声陡然变了调，有人指着她手腕的光，声音发颤：“汐泽大人……祂、祂真的显圣了！”
“快看！
河水都在拜祂！”
漓源低头，只见银镯子的光透过水面，在河底映出一圈圈涟漪，原本浑浊的黑水河，竟以她为中心，缓缓沉淀下泥沙，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鹅卵石。
更诡异的是，河面上的浪花像是有了章法，此起彼伏地朝着她的方向“叩拜”，连水流声都变得温顺起来。
这镯子……是个宝贝？
没等她细想，河中心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水面裂开一道缝隙，一只覆盖着青鳞的手猛地伸出来，首奔她的手腕！
漓源吓得心脏骤停，下意识想躲，却被那只手精准攥住——不是抓，是轻轻扣住她戴银镯子的地方，青鳞下的体温竟和镯子一样温热。
水下传来一个含糊又古老的声音，像浸了千年的水汽，顺着水流钻进她耳朵里：“终于……找到你了，我的……”话音未落，岸上突然响起一阵破空声。
一支泛着黑紫色光芒的箭，首首射向漓源的后心，箭尾还缠着莱蒙那标志性的、带着魔法符文的锁链——是魔法囚车的守卫追来了！
“抓住那冒充汐泽大人的女巫！”
守卫的嘶吼声穿透水声，“阿左格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漓源瞳孔一缩，刚想催动手腕的银镯子，攥着她的那只青鳞手突然用力，将她往水下拽去。
“躲进来。”
水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里，他们进不来。”
河水瞬间合拢，将漓源包裹其中。
岸上的箭射进水里，刚碰到那圈银镯子的光，就“滋啦”一声化作黑烟，连带着锁链都被水流绞成了碎末。
漓源在水里睁着眼，看着眼前缓缓浮现的身影——那是个穿着玄色鲛绡长袍的男人，墨发随水流飘拂，耳后是几片泛着蓝光的鱼鳞，瞳孔是深不见底的墨绿，正低头看着她，青鳞覆盖的手指还扣在她的手腕上，银镯子的光与他指尖的光缠在一起，像两簇终于重逢的火焰。
“你是谁？”
漓源哑着嗓子问，水里的压力压得她耳膜发疼，却奇异地不觉得窒息。
男人盯着她的银镯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汐泽之神的遗子，沉渊。”
“而你手上的镯子，是上一任汐泽之神……也就是我母亲，留给她选中的继任者的。”
他顿了顿，墨绿的瞳孔里映出漓源惊愕的脸，补充道：“换句话说，从你戴上这镯子的那天起，你就是黑水河的新主人。”
漓源：“……”她明明只是想从魔法囚车里跑路，怎么跑着跑着，就成了一条河的主人？
还是个刚被当成祭品扔下来，转眼就要接手“汐泽”职位的倒霉蛋？
岸上的呼喊和箭雨还在继续，水下的沉渊却突然抬手，一道水幕将他们与外界隔绝。
他看着漓源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眉头微蹙，指尖凝出一缕清水，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泥沙。
“别怕。”
他说，声音里带着水流的清润，“以后这黑水河，护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