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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声的泪

发表时间: 2025-11-12
圣旨降下后的凌府,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凌瑜笙不再哭闹,她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窗边的软榻上,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

春光依旧明媚,鸟儿依旧鸣唱,可她的世界,却在接到旨意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颜色。

父亲凌霄下朝后,总会在她院外驻足良久,却不敢进来。

他挺拔的身姿佝偻了些,鬓角仿佛一夜之间染了霜。

哥哥凌瑜秦不再去练武场发泄,只是沉默地坐在书房,摩挲着妹妹及笄时他送的玉簪,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与无力。

府内的低气压和门外隐约传来的市井流言,都像细密的针,扎在凌瑜笙的心上。

她知道,自己的痛苦,正加倍地施加在她最爱的家人身上。

就在凌府被愁云笼罩之时,皇帝强召凌家女入宫的消息,己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茶楼酒肆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压低了声音:“诸位可知,那花灯节当晚,城楼之上帝星遥望,原是一眼定下了这桩红尘劫数!”

听客们嗑着瓜子,议论纷纷,有艳羡凌家一步登天的,但更多的,是压低了声音的唏嘘。

“可惜了凌家那小姑娘,听说才刚及笄,花儿一样的年纪……可不是嘛,那晚我在东市瞧见了,提着盏莲花灯,笑起来跟画儿里的仙童似的,又灵又俊。”

“唉,摊上这么一位……往后在宫里,怕是……”话未说尽,只余一声叹息和心照不宣的摇头。

天子暴戾之名在外,这“荣宠”背后是福是祸,明眼人都心中有数。

更有那日同在花灯节摆摊的小贩,言之凿凿地对人吹嘘:“嘿!

我那莲花灯可是被贵人挑中的!

那凌小姐当时就站在这儿,眉眼弯弯的,还多给了我几个赏钱呢!

谁能想到,转头就被……”他指了指皇城的方向,一脸讳莫如深。

流言在坊间发酵,衍生出诸多版本。

有说皇帝对凌小姐一见钟情,强取豪夺;也有猜测此为帝王权衡之术,意在敲打日渐势大的凌家;更有那等心思龌龊之人,私下编排些香艳的想象,仿佛如此便能将云端贵女拉入尘泥,满足自己卑劣的心思。

这些或同情、或猎奇、或恶意的议论,如同无形的网,将凌瑜笙的名字牢牢钉在了这场风波的中心。

偶尔有只言片语透过高墙传入凌府,都让凌霄父子脸色更加阴沉几分,也让府中下人行事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主人,更怕那无形的皇家威压。

深夜,母亲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和红肿的眼圈,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

她将凌瑜笙轻轻揽入怀中,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背。

“笙儿,娘的心肝……别这样憋着,哭出来吧……”凌瑜笙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眼泪无声地滚落,浸湿了母亲的衣襟。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低语:“娘……为什么是我……我害怕……”凌夫人心如刀绞,她忽然想起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秘辛,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压低声音:“孩子,别怕!

或许……还有转机。

娘听说,洵安侯府有一块先帝御赐的龙纹玉佩,持此玉佩,可向陛下求一个不危及江山的恩典!

或许……或许泉州那孩子愿意为你一试?”

母亲的话,像黑暗中投入的一颗小石子,在凌瑜笙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她不是想利用卫泉州,而是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与“泉州哥哥”共同抗争命运的可能。

她趁着拂晓时分,府中人迹罕至,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到了洵安侯府后园他们常常见面的老地方。

卫泉州显然也是一夜未眠,眼下带着青黑。

见到她,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和担忧:“笙儿!

你怎么……”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拉她,却在触碰到她冰凉指尖时,猛地缩回,像是被烫到一般。

“泉州哥哥,”凌瑜笙仰着脸,眼中噙着泪水,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我娘说……你家有一块先帝的玉佩,可以求陛下一个恩典,是真的吗?”

卫泉州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他眼神闪烁,不敢首视她清澈的、充满期盼的眼睛。

挣扎、恐惧、家族的沉重期望……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是……是有这么一块玉佩。”

他声音干涩,“但是笙儿,那是家族至宝,是最后保命的依仗……动用它,需要惊动族长,需要……需要无比慎重的理由。

我……我若用它来抗旨,不仅会触怒陛下,还会连累整个卫家……”他看着凌瑜笙眼中那微弱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心如刀割,急忙上前一步,急切地保证:“但是笙儿,你信我!

就算不用玉佩,我也会想办法!

我向你发誓,我会拼尽全力在朝中站稳脚跟,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在宫中受委屈!

你等我……总有一天,等我有了足够的力量,我定会风风光光地接你出来,娶你为妻!”

他的话语真诚而热烈,却像一场冰冷的雨,浇灭了凌瑜笙心中最后的火苗。

她明白了,她的“泉州哥哥”依旧是那个温柔的、会给她带糖人的少年,但在家族和皇权面前,他同样是懦弱的、无能为力的。

他的承诺,美好得像七彩的泡沫,却一触即破。

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失望,有理解,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

“保护我……”她喃喃重复着,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在那座皇宫里,你怎么保护我呢?

泉州哥哥,你的‘总有一天’……太远了,我等不到了。”

她缓缓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像一个无声的诀别。

“我……不怪你。”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个曾经占据她全部心事的少年模样刻在心里,然后转身,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朦胧的晨雾中。

回到那个即将不再是避风港的家,凌瑜笙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无声地流泪,祭奠她猝然夭折的初恋和自由。

她恨吗?

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悲哀。

她恨的不是卫泉州,而是这无法挣脱的命运。

第二天,宫中赐下的华服首饰送到了凌府。

那是一件极其精美的宫装,绯色如霞,上面用金线银丝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流光溢彩,尊贵无比。

凌瑜笙站在镜前,任由侍女为她穿上这套华丽的“囚衣”。

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在华服的映衬下,美得令人窒息。

可那双曾经灵动如小鹿的眼睛,此刻却黯淡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永远也擦不掉的灰尘。

她抬手,轻轻抚过冰凉的绸缎,指尖感受着那精致的刺绣纹路。

天真烂漫的凌家小姐,被这一身华裳,彻底封存了起来。

父亲和哥哥站在门口,看着她盛装之下那张苍白而平静的脸,心痛得无以复加。

凌瑜笙转过身,对着他们,努力地想扯出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容,嘴角却像有千斤重。

最终,那笑容变成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苦涩的弧度。

“爹爹,哥哥,”她轻声说,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少女的软糯,却多了几分疲惫的沙哑,“我……我会好好的。

你们,也要好好的。”

她不再看他们眼中的痛楚,深吸一口气,挺首了那尚且单薄的脊背,走向府门外那架代表着无上荣光与无尽深渊的鸾轿。

前路是莫测的深宫,是喜怒无常的帝王。

她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一丝残存的本能,那个天真烂漫的凌瑜笙留下的一丝星火,还在支撑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