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温必须是42度，多一度不行，少一度也不行。”
病床上，男人声音冷得像冰。
许念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工作。
她是护士，他是病人。
病人是上帝，哪怕他是个神经病。
“许念，顶楼VIP病房的傅先生指定你过去。”
护士长拍了拍她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
许念的心咯噔一下。
傅先生。
傅砚辞。
那个从入院第一天起，就折腾走了三个护工，气跑了两个特护的活阎王。
全科室，现在只有她没被他“临幸”过了。
终于，还是轮到她了。
许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的，护士长，我马上过去。”
她走进茶水间，对着饮水机，一口气灌下三大杯冷水。
很好。
心头的火气暂时被压下去了。
她整理好自己的护士服，戴上标准的职业微笑，推开了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大门。
病房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昂贵的消毒水和更昂贵的男士古龙水混合的味道。
傅砚辞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他甚至没抬眼看她。
“窗帘拉开三十厘米。”
冰冷的声音响起。
许念：“……”
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
“多了。”
“……抱歉。”
她又把帘子往回拉了一点。
“不够。”
许念手里的布料被她捏得死紧。
她在心里默念：我是专业的，我不生气，他是个病人，他脑子有病。
反复调整了五次，男人那尊贵无比的视线终于从文件上移开，瞥了一眼窗户。
“就这样。”
许念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刚完成了一场高精度的外科手术。
“傅先生，现在需要为您测量生命体征。”
她拿出体温计和血压计，走向病床。
傅砚辞总算正眼看她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审视和挑剔，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叫什么？”
“许念。”
“手。”
他言简意赅。
许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看她的手。
她伸出双手。
傅砚辞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了两秒。
她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因为常年洗手消毒，指节处有些微微的泛红。
“过来。”
许念依言走近。
他没有接她手里的体温计，而是直接发布了下一个命令。
“水。”
许念转身去倒水。
饮水机就在病房一角，她拿着全新的杯子，接了温水。
“傅先生，您的水。”
她递过去。
傅砚辞没有接，只是盯着那杯水。
“水温多少？”
许念愣住。
“……大概是温的。”
“我要准确的数字。”
许念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谁家倒水还带个温度计啊！
“抱歉，傅先生，我没有带测温工具，需要我去拿一个吗？”
“你是护士，连水温都估不准？”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嘲讽。
许念的职业微笑快要挂不住了。
她端着那杯水，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那……我再去给您换一杯？”
“不必了。”
傅砚辞终于肯纡尊降贵地接过水杯，却只是放在唇边碰了一下，就重重地搁在了床头柜上。
“凉了。”
许念：“……”
她发誓，从她倒完水到他手上，绝对不超过三十秒！
“枕头高了。”
许念上前，帮他调整枕头。
她把枕头拍扁了一点。
“矮了。”
她又把枕头垫高了一点。
“还是高。”
“硬了。”
“软了。”
许念感觉自己不是在照顾病人，是在伺候一个濒临报废的精密仪器。
每一个零件都有它自己该死的想法。
半个小时后，许念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而傅砚辞的要求还在继续。
“床单有褶皱，重新铺。”
许念看着那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褶皱，攥紧了拳头。
她弯下腰，掀开被子一角，开始整理床单。
手指刚刚抚平那一点褶子，头顶就传来男人嫌恶的声音。
“你的头发，快掉到我脸上了。”
许念动作一僵。
她明明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她抬起头，对上傅砚辞那双满是挑剔的眼睛。
“傅先生，我的头发都束在帽子里。”
“我闻到洗发水的味道了。”他皱眉，“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许-念-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
她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傅先生。”
“嗯？”
“我觉得你不是腿断了，你是脑子坏了。”
空气瞬间凝固。
傅砚辞握着文件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黑眸里翻涌着危险的风暴。
他大概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许念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了下去。
“水温不合适，枕头不舒服，床单有褶皱，现在连我洗发水的味道您都要管。”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您住的这是VIP病房，不是ICU，没病危到连这点小事都忍不了的地步吧？”
“还是说，有钱人的身体都格外金贵一些？”
“傅先生，恕我直言。”
许念看着他那张错愕又震怒的脸，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句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
“你真的很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