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试仪式在一种近乎闹剧的氛围中草草收场。
李墨言，这位李家名义上的嫡系长孙，以其“史无前例”的灰白废物资质，成了整个家族茶余饭后最新的笑谈。
长老们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与淡漠，而同辈子弟们，则多是幸灾乐祸与毫不留情的鄙夷。
李墨言面无表情地承受着这一切。
前世职场早己教会他，无能狂怒除了暴露自己的软弱，毫无用处。
他将那些或明或暗的嘲讽目光记在心里，脸上却维持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跟在默默垂泪的母亲和气得脸颊鼓鼓的妹妹身后，回到了他们位于家族宅院西南角的偏僻小院。
这小院，便是李墨言一家在李氏家族中的处境缩影。
院墙有些斑驳，角落甚至爬上了青苔，与方才演武场的恢弘大气、以及一路行来所见大伯李北辰一系所居的亭台楼阁相比，显得格外寒酸。
院内陈设简单，仅有一方石桌，几个石凳，以及几株缺乏打理的寻常花草。
记忆融合，李墨言对这一切的缘由清晰无比。
他的父亲，李擎苍的次子李南风，曾是李家一代天骄，年纪轻轻便臻至金丹期，是家族寄予厚望的未来支柱。
然而，十数年前，在一次探索远古遗迹的任务中，李南风为掩护族人撤退，力战而亡，尸骨无存。
父亲陨落后，顶梁柱便倒了。
母亲柳氏，出身一个小商贾家庭，本身并无修炼资质，性格温婉甚至有些懦弱。
失去了丈夫的庇护，她在以武为尊、关系盘根错节的李家，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
所能依仗的，仅仅是她“李南风遗孀”的身份，以及家族那点微薄的、用于抚恤孤寡的例钱。
大伯李北辰，作为长子，资质虽不如李南风，却工于心计，善于经营，早己在家族中培植起庞大的势力。
李南风在世时，他尚有所收敛，弟弟一死，他便迅速接手了大部分权柄，对柳氏和李墨言兄妹，明面上维持着基本的体面，暗地里的打压和资源克扣却从未停止。
前身李墨言，资质本就只是中下之姿，在心怀叵测的堂兄李明辉等人有意无意的引导和排挤下，更是变得有些怯懦和不成器，越发不被家族重视。
“哥！
他们太过分了！
尤其是李明辉！
还有那些长老，他们怎么能……”一进院门，李晓梦就再也忍不住，眼圈红红地跺脚道。
她年方十西，资质尚可（测试为黄色良等），性格活泼娇憨，心首口快，对哥哥有着深厚的感情。
“晓梦，少说两句。”
柳氏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言儿刚醒，身子还虚，莫要再惹他烦心。”
她走到李墨言身边，担忧地看着他，“言儿，你……你真的没事吗？
那测试结果……”李墨言看着母亲那双写满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绝望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酸。
他扯出一个笑容，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娘，我真的没事。
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至于测试……或许，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这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为了安抚母亲，假的是他内心绝不甘于如此。
但此刻，他必须这么说。
柳氏闻言，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只当儿子是心灰意冷下的自我安慰，她握住李墨言的手，哽咽道：“是娘没用，护不住你们兄妹……娘，不关您的事。”
李墨言反手握住母亲冰凉的手，语气坚定了几分，“以后，这个家，有我。”
他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让柳氏和李晓梦都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他。
眼前的李墨言，似乎和以前那个总是带着点畏缩和迷茫的少年，有些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她们又说不上来。
“哥，你……”李晓梦眨了眨大眼睛。
李墨言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而问道：“娘，我们家里，还有父亲留下的东西吗？
比如，他以前看过的书，笔记什么的？”
他需要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寻找变强的途径。
父亲曾是金丹修士，或许会留下些什么。
柳氏想了想，指向西厢一间久未开启的杂物房：“你父亲的一些旧物，都收在那间屋子里了。
他走得急，也没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些他年轻时看过的杂书、游记，还有一些修炼心得，不过都是凝气、筑基阶段的，对你……”她话说到一半，意识到可能触及儿子的伤心事，便停住了。
“没关系，我就是想看看。”
李墨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有修炼心得？
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毫不客气的脚步声。
“柳姨娘，墨言弟弟可在？”
一个略带倨傲的声音响起。
李墨言眉头微皱，听出这是大伯李北辰身边的管事，李福。
柳氏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示意李晓梦去开门。
李福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进来，目光在简陋的小院里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脸上却堆着公式化的笑容：“奉家主与大长老之命，前来告知墨言少爷一声。
鉴于少爷此次测试……嗯，结果特殊，家族决议，原定分配给少爷的‘凝气丹’份额，暂且收回，以供给更有潜力的子弟。
另外，少爷日后若无必要，可安心在院内静养，族学那边……暂时也不必去了。”
这话说得客气，意思却再明白不过：资源剥夺，变相禁足。
一个被家族彻底放弃的信号。
柳氏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
李晓梦更是气得涨红了脸，想要争辩，却被李墨言用眼神制止了。
李墨言面色平静，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失落”，点了点头：“有劳福管事告知，墨言……明白了。”
李福对李墨言的“识趣”似乎很满意，假意宽慰了两句“好生休养”，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院门重新关上，小院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李晓梦带着哭腔，“哥的凝气丹本来就不多，现在连族学都不让去了……”柳氏颓然坐在石凳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李墨言看着母亲和妹妹，心中并无太多愤怒，只有一股冰冷的决心在凝聚。
家族的凉薄，他早有预料。
这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沉稳：“娘，晓梦，别担心。
不去族学，我正好可以静下心来读读父亲留下的书。
资源没了，我们再想办法。
天无绝人之路。”
他的镇定感染了柳氏和李晓梦。
柳氏抬起头，看着儿子那双似乎比以往更加深邃和坚定的眼睛，心中莫名地安定了些许。
“好，好……娘去给你收拾一下那间屋子。”
柳氏站起身，强打精神。
“我帮你，娘！”
李晓梦也抹了抹眼睛，跟了上去。
看着母亲和妹妹的背影，李墨言深深吸了一口气。
家族靠不住，那便靠自己。
那神秘传音背后的势力，是机遇也可能是陷阱，必须谨慎接触。
当务之急，是了解自身，掌握力量。
他的目光投向那间尘封的杂物房。
变强的第一步，或许就藏在父亲留下的那些故纸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