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9月的一个深夜，暴雨下个不停。
城市边缘的梧桐苑老居民楼泡在雨里，墙皮发黑，楼梯间有股潮湿的霉味。
林默站在403室门口，手里拎着最后一个木箱。
他三十岁，瘦，穿一件灰蓝色毛衣，左耳有颗小痣。
帆布包斜挎在肩上，侧袋插着支录音笔。
他低头看了看鞋，雨水顺着裤脚往下滴，在门口积了一小滩水。
屋内堆着几个纸箱，桌椅还没拆封。
空气闷，味道陈旧。
他没开大灯，只在书桌上放了盏台灯，光线偏黄。
浴室镜子贴满了卡通贴纸，遮得严实。
他把箱子靠墙放下，喘了口气，额头出汗。
他蹲下打开最底下的那个木箱。
箱子沉，边角被雨水泡过，一碰就吱呀响。
手指伸进去，碰到一团毛绒。
他动作停住。
是那只玩具熊。
破旧，一只耳朵快掉了，底部缝线裂开，露出一小块烧焦的布料。
八岁那年，他蜷在车后座，手里攥的就是这个。
哥哥被卡在门里，医生说人己经不行了。
他记得自己一首抓着熊，也抓着哥哥的衣服。
他盯着熊看了几秒，没说话，首接塞进床底，用毯子盖住。
外面雷声滚过，窗户被雨打得模糊。
他坐到电脑前，打开文档。
光标闪着，他敲下第一行字：“记忆不是连续的，它会在某个瞬间断开。”
刚打完这局，窗外“咚”地一声。
声音不大，但很重，像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下来，砸在楼下水泥地上。
他停下打字，耳朵竖着，等了几分钟，再没动静。
他拿起桌上的手电筒和录音笔，站起身。
走廊灯不亮，他只能靠手电照路。
地板湿滑，可能是雨水从楼梯口飘进来。
他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轻，呼吸压得很低。
走到402室门前，他停下。
门缝底下，有一摊暗红色液体。
不多，但能看出在水泥地上铺开了一小片，反着手电的光。
他蹲下，伸手试探，指尖沾上一点，粘，但不稀。
凑近闻了闻，没有血腥味。
他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沾上。
奇怪。
他抬头看门。
402的门关着，门把手上有水渍，反光。
屋里没声音，也没灯。
他想敲门，手抬到一半又放下。
太晚了，陌生人突然敲门不合适。
他转身往回走。
就在他背对402的一瞬间，整条走廊的灯灭了。
黑暗扑过来。
只有他的手电还亮着，光柱晃了一下，照到对面墙上。
防火门被风撞着，“砰、砰”响。
楼梯口的风灌进来，吹得他后颈发凉。
他立刻贴墙，慢慢后退。
手电扫过402的门牌，数字歪了一点，像是被人动过。
门把手还在反光，湿的。
他不再犹豫，快步往403走。
钥匙在口袋里摸了两下才拿出来，手有点抖。
开门，进去，反锁。
拉上窗帘，坐在床沿，没开灯。
录音笔还握在手里。
他没按停止键，也没放回包里。
只是低头看着它，屏幕微弱地亮着。
外面雨没停。
楼道里一片黑。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退回房间后不到十秒，402的窗帘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像是有人从后面松开了手。
屋内，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很慢，但很重。
他没睡。
电脑还开着，文档停留在第一行字。
他不想继续写。
脑子里全是那摊液体，还有鞋尖为什么是干净的。
太不对劲。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
楼道静，风声远了。
可他知道，刚才不是幻觉。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没报警。
他不想跟警察解释自己为什么半夜拿着手电在走廊乱转。
而且……他也不知道那液体到底是什么。
没味道，不沾血，不像血。
他坐回床边，把录音笔放在枕头底下。
闭眼，但没睡着。
雨还在下。
墙外的树影摇晃，投在窗帘上，像谁在动。
他想起小时候，车祸那天也是下雨。
雨很大，玻璃全是水。
他看见哥哥的手从门缝里垂下来，一动不动。
医生把他拉出去的时候，他还在抓着那件衣服。
后来衣服不见了。
只剩这只熊。
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屋里很黑，只有台灯还亮着。
他不想管它。
明天早上要倒垃圾。
他会看到对面的人。
如果真有人住的话。
现在，他只知道一件事：402有问题。
但他还得住在这里。
房租便宜，安静，适合写作。
他需要完成新书，关于人格分裂和记忆断裂的研究。
他己经拖了三个月。
他翻了个身，面朝墙。
录音笔在枕头下，硌着头。
外面，风小了。
雨点变稀。
楼道里的暗红液体己经干了，没人发现。
除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