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自习课被临时改成了黑板报评比筹备会，班长顾清辞刚在黑板上写下“金秋颂”三个清秀的粉笔字，底下就炸开了锅。
“画桂花吧，秋天的象征！”
文艺委员举着彩粉笔提议。
“太俗了，不如画教学楼，我们学校的红砖墙多好看。”
有人反驳。
温知夏抱着错题本站在后排，刚想找个安静角落刷题，就听见“啪”的一声——陆燃把半盒彩色粉笔摔在讲台上，粉笔头滚得满地都是。
“吵死了。”
他扫了眼乱哄哄的人群，指尖敲了敲黑板，“画这些有什么意思？”
全班瞬间安静。
顾清辞推了推眼镜，温和地开口：“陆燃同学，这是班级集体活动，大家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陆燃嗤笑一声，抓起一支白色粉笔，手腕一转，就在“金秋颂”旁边画了只张牙舞爪的老虎。
粉笔灰簌簌落在他黑色T恤上，他浑然不觉，“秋天就该有股劲儿，画些花花草草，像老太太的绣花枕头。”
“你怎么能这样！”
文艺委员急红了脸，“顾班长写了好久的字，都被你毁了！”
陆燃没理她，又抓过支黄色粉笔，在老虎脚下添了丛燃烧的野草，线条凌厉，带着股生猛的野气。
温知夏看着那幅与“金秋颂”格格不入的涂鸦，眉头悄悄皱起——他总是这样，像颗没按规矩打磨的石子，随时能硌得人不舒服。
“擦掉。”
顾清辞的声音沉了些，拿起黑板擦，“班级活动需要统一风格。”
“凭什么？”
陆燃按住他的手，粉笔灰沾在两人手背上，“我说了，这比你们那些好看。”
两人僵持着，周围的同学大气不敢出。
温知夏看着顾清辞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陆燃眼里的挑衅，忽然上前一步：“别吵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个男生同时看过来。
陆燃挑眉：“优等生又要管闲事？”
“不是管闲事。”
温知夏走到黑板前，拿起一支浅绿色粉笔，在老虎旁边画了棵桂花树。
她的动作很轻，粉笔在黑板上划过，落下细密的白灰，枝头的桂花被画成星星点点，竟和旁边的野老虎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秋天既有桂花的香，也有老虎的劲，不是吗？”
她侧过头，看向陆燃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就像班级里，有人喜欢安静，有人喜欢热闹，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陆燃愣住了。
他看着黑板上那棵温柔的桂花树，又看了看温知夏认真的侧脸，她的鼻尖沾了点粉笔灰，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
他忽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插着兜靠在墙上：“随便你。”
顾清辞也松了口气，对温知夏温和地笑了笑：“这个主意很好，我们一起画吧。”
接下来的时间，教室里安静了许多。
顾清辞在空白处补写诗句，文艺委员添画飘落的银杏叶，温知夏继续细画那棵桂花树，笔尖偶尔碰到黑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陆燃就靠在墙边看着，没再捣乱。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落在黑板上，把粉笔灰染成金色。
温知夏画到高处时够不着，踮着脚尖努力伸长手臂，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抓过她手里的粉笔，三两下就补完了枝头最高处的桂花。
是陆燃。
他站在她身后，比她高出一个头，呼吸轻轻拂过她的发顶。
温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后退，就听见他低声说：“画歪了。”
他的指尖在黑板上点了点，那里确实有朵桂花歪得厉害。
温知夏的耳尖红了，转身想回座位，却被他叫住：“喂，”他从口袋里摸出块纸巾，塞给她，“鼻子上有灰。”
温知夏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抬头瞪他，却见他己经转身走出教室，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校服后背上还沾着几点白色的粉笔灰。
黑板报渐渐成型，老虎的野气被桂花的温柔中和，诗句的清雅融进银杏的灵动。
顾清辞看着成品，笑着说：“没想到这样组合起来，效果还挺好。”
温知夏也笑了，目光落在那朵被陆燃补全的桂花上。
窗外的风卷着槐树叶的影子，落在黑板上轻轻晃动，像谁在悄悄眨眼。
她忽然觉得，那些看似格格不入的存在，或许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就像陆燃，或许也不是故意要捣乱，只是还没学会怎么融入这个集体。
放学时，温知夏路过走廊，看见陆燃蹲在地上，正用手指戳着一只慢吞吞爬过的蜗牛。
夕阳落在他的发梢，把那点桀骜的棱角都染得柔和了些。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没上前，只是加快脚步走出了教学楼。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温知夏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巾，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
她低头笑了笑，觉得这个有点吵闹的下午，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