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康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僵在键盘上。
张明的那条消息还亮着：“再这样明天就下架！”
他没回，也不敢回。
文档里的字还在动，那句话——“一层一层，往下”——像钉子一样扎在他脑子里。
他伸手去拿酒瓶，瓶底只剩一点残液。
他仰头倒进嘴里，***感从喉咙滑下去，可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电脑屏幕又闪了一下，文档自动打开，新文字浮现在末尾：“他在写我。
我能感觉到。”
柳志康猛地合上笔记本，呼吸急促。
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
桌上的泡面桶己经发霉，墙角堆着旧书和空饮料瓶。
他停下脚步，抓起外套往门外冲。
他得去医院。
母亲还在住院。
昨天护士打过电话，说情况不太稳，让他尽快过去一趟。
他当时正被编辑催稿，没顾上回。
现在想想，己经快三天没去了。
街灯昏黄，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他一路快走，穿过两条巷子，拐进主路。
公交车站人不多，他站在末尾，低着头等车。
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是医院来电。
他接了。
“是柳志康吗？”
女声，听不出情绪。
“是我。”
“你母亲刚才突发心律失常，现在在抢救室。
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字，你还不过来的话，后续治疗可能没法继续。”
柳志康喉咙一紧，“她……怎么样了？”
“现在稳定了，但随时可能再发作。
你要不来，我们只能按常规处理。”
“我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说市二院。
车子启动后，他靠在椅背上，手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二十分钟后，他冲进医院大厅。
挂号处没人，走廊灯光惨白。
他问了护士站，被告知去三楼心内科。
电梯门开时，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走出来，手里拿着几张纸。
“你是柳志康？”
她看了眼手里的单子。
“是我。
我妈怎么样了？”
“刚脱离危险，但现在必须用新型抗凝药，不然下次发作撑不住。”
她把一张单子递给他，“先缴费。”
柳志康接过单子。
上面写着“住院费用催缴通知”，金额栏赫然印着：**八万三千六百元整**。
他愣住。
“这么多？
上个月不是才交了一万多？”
“之前是基础治疗费。
这次要用进口药，一天两千西。
医保报不了多少。”
护士语气平静，“而且如果要做介入手术，费用还得翻倍。”
“能不能缓几天？
我……我现在真拿不出来。”
护士摇头，“缓不了。
系统己经锁了用药权限。
不缴费，药停掉，出了事我们不负责。”
柳志康低头看着那张纸。
数字像刀刻的一样。
他想起昨晚写的那段剧情，林烨站在高楼，雷电交加。
那时他以为自己在创造世界，可现在，现实比小说还压人。
“我能不能……见我妈一面？”
“可以，但别太久。
她刚醒，不能激动。”
病房在走廊尽头。
门开着一条缝，他轻轻推开门。
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鼻孔插着氧气管。
床边连着监护仪，滴滴声有节奏地响着。
“妈。”
他走到床前，声音有点抖。
母亲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嘴角动了动，“你来了。”
“嗯。
对不起，这几天没来。”
“没事……你忙。”
她说话很轻，“钱……够吗？”
柳志康鼻子一酸，“够，够的。
您别想这些。”
母亲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慢慢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
“药……贵吧？”
她低声问。
“不贵，普通药。”
他撒谎。
母亲点点头，闭上眼，像是累了。
他坐在床边，没敢松开她的手。
过了几分钟，护士进来换药。
她看了眼监护数据，对柳志康说：“你出来一下。”
他跟着走到走廊。
护士靠在墙边，语气缓了些，“我知道很多人付不起。
但我们也有规定。
这样吧，今天先给你通融，药继续用。
但明天中午前必须缴费，否则真没法办了。”
“谢谢……我一定想办法。”
护士点头走了。
柳志康靠着墙，抬头看天花板。
灯光太亮，刺得眼睛疼。
他摸出手机，打开银行APP。
余额：七百九十三元。
他点进借款页面，信用额度只剩两千，还要分期。
他退出来，翻通讯录，想找朋友借点，可一个个名字划过去，谁都没打。
没人会借给他。
三年扑街作者，谁信你能翻身？
他忽然想到电脑里那个文档。
那个会自己更新的文档。
那个说“我在写另一个故事”的林烨。
他打开微信，给张明发消息：“昨天发的更新，你留着了吗？”
过了两分钟，张明回：“留着干嘛？
乱七八糟的，我己经删了。
你要是不下架，就得交正常稿子。”
柳志康咬牙。
他点开网盘，找到备份文件，下载《都市异能王》.docx。
文件加载完，他点开。
文档内容变了。
不再是林烨对抗黑环组织，也不是他醉酒后写的那一段。
现在的开头是：主角林烨坐在医院走廊，手里捏着一张催缴单，金额八万三千六百元。
他盯着数字，手指发抖。
他知道，如果今晚交不上钱，母亲就会被停药。
柳志康心跳加快。
这情节……怎么跟他现在一模一样？
他往下翻。
林烨掏出手机，打开写作软件，开始码字。
他写的是一个叫《荒域战神》的小说，设定是一个少年在废土世界觉醒异能，靠战斗逆袭。
他一边写，一边低声说：“只要有人看，就能赚订阅费。
只要能赚钱，妈就有救。”
柳志康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这段文字的风格，是他自己的。
他猛地意识到——林烨在替他写书。
而这本书的内容，正在变成现实中的剧情反哺。
他试着手动修改文档，删掉医院情节，重新写一段战斗戏。
可刚保存，文档又自动跳回原内容。
甚至新增了一句：“你也逃不掉。
你的困境，就是我的剧情起点。”
柳志康盯着这句话，冷汗顺着背流下来。
他关掉文档，打开小说平台后台。
他那本《都市异能王》的阅读量突然涨了五百。
评论区多了十几条新留言。
有人写：“今天这章看得我难受，医院那段太真实了。”
还有人说：“主角他妈病了，这设定扎心。”
更有读者打赏了一笔小额礼物，账户进账三十二块。
三十二块。
不多，但这是三天来的第一笔打赏。
他忽然明白——当他写出林烨的困境，读者共鸣了。
而林烨也在写书，他的故事在三级次元产生热度，反过来让柳志康的作品有了流量。
这不是巧合。
是闭环在运转。
他冲出医院，拦车回家。
路上他不停看手机，阅读量还在涨。
等他推开出租屋的门，电脑自动亮了。
文档又更新了。
林烨写的小说《荒域战神》第一章发布，标题是：“娘病了，我只能靠码字救命”。
下面附了一行小字：“本书每日更新，求收藏，求推荐票。”
柳志康坐到椅子上，手放在键盘上。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敲字。
他写林烨熬夜写小说，读者被打动，打赏不断涌入。
医院同意暂缓收费，母亲病情好转。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他写完这一段，按下发送。
文档静了一秒。
然后，新的文字浮现：“你终于懂了。
我们都在写。
也都在被写。
救***办法，不在现实，在这儿。”
柳志康盯着最后一句，手指悬在回车键上。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