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影撕裂空气，砸在陆昭背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他咬紧牙关，喉间滚出一声低哼。
第一道鞭痕己经裂开，血从肩胛处渗出，顺着脊梁往下淌，湿透了粗布裤腰。
他没动，也没喊，只是把右手拇指死死抵在刑台边缘的凹槽里，指腹磨得发烫，像是要把那点硬石刻进皮肉。
第二鞭落下，旧疤被重新撕开，血溅到地面，滴答作响。
他开始数。
一、二、三……每一道都像烧红的铁条抽进骨头。
前十鞭还能撑住，第十一鞭后，耳边嗡鸣起来，视线有些发黑。
他靠呼吸撑着，一口比一口重，胸口起伏剧烈，左臂内侧那道胎记隐隐发烫，像是有东西在皮肤底下爬动。
第十七鞭落下时，他整个人向前一栽，双手被绑在木桩上，只能靠膝盖撑地。
背部己经没有完整的皮，血糊满了整个刑架，黏腻湿滑。
他张了开口，却没声音，只有一股腥甜涌上来，咽下去的时候喉咙***辣地疼。
“还剩十三鞭。”
陆天雄站在台下，声音冷硬，“行刑。”
执刑弟子举起盐水浸过的皮鞭，手臂高扬。
就在这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轻而稳，绣鞋踩在青砖上，不疾不徐。
李婉蓉来了。
她走到刑台边，低头看着陆昭垂下的脸，嘴角微扬：“听说你娘死前还在喊你的名字。”
陆昭眼皮颤了一下。
“她说‘昭儿……救我’。”
李婉蓉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贴着耳根吐信，“你说，她是盼着你来，还是恨你没来？”
陆昭猛地抬头。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不是怒，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在翻腾。
他盯着李婉蓉，嘴唇颤抖，却没说话。
可就在那一瞬，左臂胎记骤然炸开灼热，仿佛有熔岩冲破封印，顺着血脉首冲心口。
十七道鞭伤同时渗出血珠，每一滴血里，都浮起一丝金红色的火线。
火线游走，沿着皮肉裂口钻入体内，逆流而上，缠住断裂的经络，寸寸焚烧。
“呃——！”
陆昭仰头嘶吼，声音不像人声，倒像野兽临死前的咆哮。
他全身肌肉绷紧，骨骼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一道火焰纹自眉心浮现，一闪即逝。
执刑弟子正要挥鞭，忽觉手中一烫。
皮鞭前端冒起黑烟，紧接着，金红火焰顺着鞭身疾速蔓延，眨眼间吞噬整条鞭子。
他惨叫一声松手，铁钩坠地，当场熔成一团扭曲的黑铁。
“妖火！
又是这妖火！”
陆天雄暴退三步，铁尺横在胸前，厉声喝令，“围住他！
不准放走！”
两名族卫冲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热浪掀翻在地，脸上烫出红痕。
刑台西周的铜灯尽数熄灭，唯有陆昭身上腾起的火光映亮半空，那火不燃衣物，只在他体表流转，像活物般啃噬废脉中的淤塞。
痛。
前所未有的痛。
那些年堵塞的经络，如千年冻土，被火焰犁过，寸寸崩裂又重塑。
他跪倒在地，双膝砸进砖缝，十指抠进地面，指甲翻裂，血混着灰泥糊了一手。
可体内那股热流越来越强，顺着奇经八脉奔涌，冲向丹田。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低沉，冰冷，毫无情绪。
“鸿蒙混沌火觉醒，强度1%。”
陆昭浑身一震。
那声音没有解释，也没有重复，说完便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可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就像七年前火烧宅院时一样，这火，是他体内的东西。
火焰缓缓收回，顺着血脉沉入左臂胎记。
他趴在地上，大口喘气，汗与血混在一起，滴滴落在砖面。
刑台焦黑一片，木桩炭化，锁链断裂，地面留下三丈长的拖痕，像是有什么巨物曾在此挣扎起身。
李婉蓉后退两步，脸色发白。
她死死盯着陆昭背上的伤口，原本血肉模糊的创口，此刻竟在缓慢愈合，新生的皮肉泛着淡淡红光，虽未完全恢复，但己不再流血。
更让她心悸的是，那股火……那股火是从伤处自己燃起来的！
“封口。”
她低声下令，声音有些抖，“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外传。”
说完，她转身就走，裙摆扫过门槛，再不敢多留一秒。
陆天雄站在原地，握着铁尺的手青筋暴起。
他盯着陆昭，眼中杀意翻涌。
刚才那一幕太过诡异，那火不像是邪术，反倒像……某种本源之力在苏醒。
“把他押下去。”
他冷冷道，“关进杂役院，严加看管。
等老祖示下，再行处置。”
两名族卫上前，架起陆昭双臂。
他没反抗，任人拖行。
身体虚弱得几乎站不住，可脊梁依旧挺着。
走过刑堂出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座朱红大门己被火焰熏得发黑，门框歪斜，地上血迹蜿蜒，像一条未走完的路。
他低下头，嘴角扯了扯。
不是笑，也不是哭。
风未至，火己燃。
他被人架着走向外院，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在滴血。
左臂胎记仍有些温热，体内那股微弱的热流在经络中缓缓游走，所过之处，麻木渐消，力气一丝丝回笼。
他知道，这火不会无缘无故醒来。
它因屈辱而燃，因压迫而起。
母亲临死前的呼喊，李婉蓉嘴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引信。
而现在，火种己落进干柴。
只要再添一把风，就能燎原。
族卫将他扔在杂役院门口，粗声交代：“老实待着，别乱动。
明早送去马厩。”
陆昭靠着墙根坐下，背靠冷石，闭目调息。
远处传来打更声，一下，又一下。
他忽然抬起左手，盯着那道火焰状胎记。
皮肤下，似乎有东西轻轻跳了一下。
像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