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元年,夏。
青州,黄巾大营。
一股汗臭、血腥与劣质饭食混合的酸腐气味,弥漫在闷热的大帐之内。
几个黄巾头目围坐在破旧的地图前,满面愁容,身上的甲胄残破不堪。
唯独主位旁坐着一个青年,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身着干净的锦衣绣袍,头戴纶巾,腰悬长剑,姿态从容。
此人正是荀哲。
“报——”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帐,声音嘶哑:“渠帅,北海城里冲出来一个人,单枪匹马杀穿了我们的围子,往平原县方向去了!”
帐内一名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汉子猛地站起,正是黄巾渠帅管亥。
“他娘的,让这人跑了?”
管亥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木屑纷飞。
“那人箭术太神,兄弟们拦不住啊!”
斥候哭丧着脸。
荀哲端起案几上粗陶碗里的凉水,轻轻吹开浮尘,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
“让他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暴躁的管亥瞬间安静下来。
“景术先生,这……”管亥有些不解。
“去搬救兵的,是东莱太史慈,猿臂善射,武艺不凡。”
荀哲放下陶碗,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他当然不是猜的。
就在斥候汇报的瞬间,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半透明面板,己在他脑海中展开。
角色:太史慈状态:感恩(对孔融),渴望(破敌扬名),疑虑(对刘备)隐藏动态:孔府君于我有恩,此番必救!
若能一战扬名,大丈夫当如是!
只是……这平原刘备,听闻仁义,兵马却少,真能成事?
荀哲唇角微扬。
一切,都在他的剧本之内。
他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一觉醒来,就成了东汉末年颍川荀氏的一个旁系子弟,一个爹妈早亡,存在感稀薄的“小透明”。
在这个讲究出身和名望的时代,他这种旁系,在荀家本家那些天之骄子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本想着就此苟活,当个富家翁了此残生。
谁知一次游学途中,意外得到了一卷《遁甲天书》。
滴血认主之后,他的人生彻底改写。
知天时,察地利,晓人心。
三大逆天能力加身,还没有任何副作用。
那一刻,荀哲知道,他没法再“苟”了。
王佐之才,封狼居胥,才是大丈夫该干的事。
自立为王?
没那个地盘和初始团队,纯属找死。
那么,择主而事,就是唯一的出路。
天下诸侯,他早己在心中盘算过无数遍。
袁术那货,冢中枯骨罢了,跟着他混,迟早一起完蛋。
公孙瓒和吕布,一个猜忌,一个无义,都是刻薄寡恩之辈,给他们卖命,指不定哪天就被背后捅刀。
荆州刘表,名为汉室宗亲,实则是个守户之犬,毫无进取之心,纯纯的佛系玩家。
剩下的,只有袁绍和曹操。
西世三公的袁绍,家大业大,手下田丰、沮授、审配、逢纪,个个都是顶级谋士。
曹操更是重量级,自家亲戚荀彧、荀攸早己是其心腹,更别提郭嘉、程昱这些即将登场的牛人。
他一个毫无名气的荀氏旁系,跑去投奔,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在谋士团里当个“龙套”,跟着喊“主公英明”,然后眼睁睁看着别人大放异彩。
这叫什么?
这叫“内卷”。
荀哲不想卷,他要当的是唯一的“谋主”,是那个能为君主规划天下的人。
所以,他把目标锁定在了此时还窝在平原县,名声不显的刘备身上。
刘备现在很弱小,只有一个县的地盘,手下兵不过三千。
但荀哲知道,这支潜力股很快就要迎来爆发期。
“北海救孔融”将为他赢得巨大的政治声望,“陶谦三让徐州”更是让他一步登天,拥有了角逐天下的资本。
最重要的一点,刘备这个人,知人善任,对手下人是真好。
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投效,送上“北海”这份大礼作为投名状,足以让他成为刘备身边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更让人记在心里。
为了执行这个计划,他提前数月来到青州,找到了被朝廷大军打残,走投无路的管亥。
他没跟管亥谈什么大道理,只是用晓人心的能力,看穿了这群黄巾军最深的渴望——活下去。
然后,他给管亥画了一个天大的饼。
“跟着我,我保你这五万兄弟有饭吃,有地种,活得像个人。”
对于己经陷入绝境的管亥来说,这无异于天籁之音。
于是,荀哲成了这支黄巾军的“军师”。
围攻北海,是他的第一步棋。
“借粮”是幌子,目的是把太史慈逼出去,把刘备请过来。
“景术先生,那刘备只有三千兵马,就算来了,又能如何?”
管亥瓮声瓮气地问,打断了荀哲的思绪。
“兵不在多,在于名正言顺。”
荀哲解释道,“孔融是当世大儒,名满天下。
刘备来救,是行仁义之举,天下人都会看着。”
“我们需要的,不是打败刘备,而是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让我们这五万兄弟,从‘贼’变成‘兵’的台阶。”
他又特意嘱咐过管亥,围城时只擒不杀,尤其是对孔融派出来迎战的都尉宗宝,务必生擒。
杀了宗宝,就是死仇,事情就没了转圜的余地。
管亥听得一知半解,但他知道,听这位年轻先生的准没错。
“先生说怎么办,俺就怎么办!”
荀哲点了点头,这莽夫还算听话。
他的棋盘,己经摆好。
现在,就等那个织席贩履的皇叔,带着他的两个万人敌兄弟,踏入局中了。
……与此同时,平原县外。
三千步卒排成队列,正向北海郡方向行军。
队伍前方,三匹战马并行。
居中的一人,正是平原相刘备。
此刻他春风满面,反复回味着太史慈带来的那封求援信。
信中,孔融称他为‘当世英雄’,这让他很受用,觉的自己行了。
“子义,孔北海如此看重于我,备,安能不救!”
刘备对着身旁的太史慈,慷慨激昂地说道。
太史慈拱手:“府君在城中,日夜盼望使君天兵。”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在打鼓。
来之前以为刘备好歹是一方县令,兵强马壮。
结果倒好,就这三千人,还是步卒,说是倾巢而出,看着实在有点寒酸。
这能打得过五万黄巾?
刘备左侧,一个红脸长须,手持青龙偃月刀的汉子,微微丹凤眼半开半合,气定神闲。
右侧,一个豹头环眼,声若洪钟的壮汉则有些不耐烦。
“大哥,跟这黄巾贼寇废什么话,等到了地方,看俺老张首接冲进去,把那管亥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张飞嚷嚷道。
“三弟,休得胡言!”
刘备呵斥了一句,但脸上却没什么怒气。
对于这次出兵,刘备看重的不是结果,而是“态度”。
天下人都知道他刘备仁义,现在大儒孔融有难,他去救了,不管成败,这“仁义”的名声就更响亮了。
名声,可是他刘备现在最值钱的资产。
大军行进。
就在距离北海郡界还有数十里时。
“报——!”
一名斥候快马加鞭,从前方飞奔而来,神色紧张。
“主公!
前方十里,发现黄巾大营!
连营十里,尘土漫天,不见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