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青云山,雪下了整整三个月。
演武场的青石板结着半寸厚的冰,林沉雪跪在正中央,玄铁锁穿透她的琵琶骨,锁链末端坠着的铅块陷进冰缝,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雪粒子砸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可她连眼睫都没颤——比风雪更刺骨的,是高台上那道曾教她御剑、传她心法的目光。
“林沉雪,你可知罪?”
掌门清虚真人的声音裹着寒气,从玉阶顶端落下来。
他身侧站着的女子,一身月白道袍,发间别着林沉雪去年亲手雕的“寒梅簪”,正是她护了八年、待如亲妹的小师妹,苏晚晴。
苏晚晴垂着眼,指尖绞着道袍下摆,声音柔得像浸了雪水的棉絮,却字字扎心:“师姐,你偷练禁术‘噬魂诀’,还盗走宗门至宝‘聚灵盏’,害我走火入魔、修为倒退……师尊和掌门伯伯都亲眼看见了,你就认了吧。”
“认?”
林沉雪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带着血沫。
她偏过头,看向人群最前排那个熟悉的身影——大师兄谢云庭,那个在她刚入山门、因“西灵根杂驳”被师兄弟嘲笑时,偷偷塞给她暖手炉的男人;那个她冒死闯万妖谷,为他寻来千年雪莲治筑基伤的男人。
此刻,他握着林沉雪送他的“青锋剑”,眼神冷得和脚下的冰一样。
“谢云庭,”林沉雪的声音很轻,却穿过嘈杂的议论,落到他耳边,“去年你被魔修重伤,是谁不眠不休守了你七天七夜,耗损自身灵力为你续脉?
我林沉雪就算要偷禁术、盗至宝,用得着对自己豁出命护着的师妹下手?”
谢云庭的喉结滚了滚,却被苏晚晴轻轻拉了拉衣袖。
下一秒,他抬起头,避开林沉雪的目光,声音硬邦邦的:“晚晴纯良,断不会说谎。
你灵根本就杂驳,修炼十年才到筑基中期,怕是急功近利,才走了歪路。”
这句话,比玄铁锁穿骨还疼。
林沉雪猛地转头,看向站在清虚真人身边、始终沉默的师尊——墨衍真人。
十年前,是墨衍把她从山脚下的破庙里捡回来,说“你骨相里有剑心,跟着我修剑吧”;十年里,他教她“剑者当守本心,不欺人,不欺己”。
可现在,他连一句“你可有话说”都不肯问。
“师尊,”林沉雪的声音发颤,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你信我一次,我没……够了。”
墨衍真人终于开口,语气淡漠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证据确凿,不必再辩。”
清虚真人抬手,一道白色灵力化作长鞭,狠狠抽在林沉雪背上。
她的道袍瞬间被撕裂,血痕在雪色肌肤上格外刺眼。
“青云山容不下你这等欺师灭祖之徒!”
清虚真人的声音陡然拔高,“今日废你修为,逐出师门,永世不得踏入青云山半步!”
灵力撞碎经脉的瞬间,林沉雪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脆响。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溅在身前的冰面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可她没倒,硬生生撑着断骨,抬起头,目光扫过清虚、墨衍,扫过谢云庭和苏晚晴,一字一句,咬得牙根出血:“我林沉雪,今日在此立誓——若有他日,定要踏平青云,扒了你们的皮,抽了你们的筋!
让你们为今日的污蔑、背叛,付出血的代价!”
话音落,她猛地挣动锁链,任凭铁刺撕裂皮肉,拖着断骨转身就走。
没人拦她——一个修为尽废的“叛徒”,在这零下几十度的青云山雪地里,活不过一个时辰。
林沉雪跌跌撞撞走出青云结界,雪越下越大,很快埋住了她的脚印。
她倒在雪地里,意识模糊间,怀里那柄一首被她当作念想的断剑忽然发烫——那是她记事起就带在身上的旧物,剑身布满裂纹,连剑柄的木鞘都朽了,此刻却像有了生命,贴着她的胸口,传来阵阵暖意。
“丫头,想报仇吗?”
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
林沉雪艰难地睁开眼,看见那柄断剑从怀里飘起来,剑身裂纹里,缓缓流淌出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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