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中的物质与尊严是什么

《价签》一 深夜的狼狈林晓薇又一次在深夜惊醒。耳边是丈夫赵磊震耳欲聋的鼾声，

像一台破旧的风箱，不知疲倦地拉扯着这间出租屋沉闷的空气。身旁的女儿翻了个身，

细软的头发蹭过她的手臂，带来一丝微痒。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视线在黑暗中茫然地逡巡。

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将廉价窗帘染上一层模糊而暧昧的光晕。这光，

照不进她心里的逼仄。十年了。从那个穿着白纱、坚信“有情饮水饱”的姑娘，

到今天这个在深夜里计算着下个月房租、女儿学费、老家父母药费的妇人，

林晓薇觉得自己像一颗被掏空了内核的果子，只剩下日渐干瘪皱巴的外皮。“狼狈。

”这个词，不知何时起，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了她的婚姻生活。她和赵磊是大学同学，

曾经的才子佳人。她看中他的才华、上进和那份笨拙却真诚的体贴。毕业时，

她拒绝了家里安排的、有车有房的相亲对象，

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揣着梦想和两千块积蓄的赵磊。婚礼简单，甚至有些寒酸。

但她当时挽着他的手臂，觉得拥有了全世界。她记得母亲那时欲言又止，

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晓薇，日子是过出来的，光靠感情……怕你以后吃苦。

”她当时觉得母亲世俗，玷污了她纯洁的爱情。如今，那声叹息却像预言，

在她每一个为钱发愁的瞬间回响。赵磊不是不努力。他在一家设计公司没日没夜地画图，

熬得头发都稀疏了。可他的才华，在现实面前，似乎总差了那么点运气和“灵活”。

升职加薪总是慢人一步，项目奖金也常常缩水。他的收入，像一条疲软的曲线，

勉强支撑着这个家向上倾斜的开支，却始终无法带来质的变化。而生活的重压，

却从未停止加码。二 物质的刺痛“妈妈，我们幼儿园的朵朵又去迪士尼了，

还穿了艾莎的裙子，好漂亮！”女儿糖糖仰着小脸，眼睛里是纯粹的羡慕。林晓薇心里一刺，

面上却带着笑：“等爸爸忙完这个项目，我们也去，好不好？

”她给女儿整理着身上表姐穿小的、有些褪色的衣服，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真的吗？

”糖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爸爸总是很忙。”是啊，总是很忙，

却总是没钱。林晓薇咽下口中的苦涩。送完孩子，她赶去超市。今天的特价鸡蛋限购，

她排了半小时队，好不容易轮到，身后一个大妈猛地挤过来，

抢在她前面把最后两板鸡蛋捞走了。林晓薇忍不住说了一句：“阿姨，排队好吗？

”那大妈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在她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上停留片刻，

嗤笑一声：“哟，穷讲究什么？有这功夫，多挣点钱去啊！”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林晓薇的脸瞬间烧起来，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愤怒的底气都没有。她仓皇地逃离了超市，

连原本要买的打折蔬菜都忘了。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想起上个月同学聚会。曾经的室友王曼，当年成绩远不如她，却嫁了个做生意的老板。

聚会上，王曼一身名牌，手指上钻戒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她言谈间是满世界的旅行、私人定制的礼服、孩子的国际学校。“晓薇啊，不是我说你，

当初你要是现实点，现在何至于这样？”王曼拉着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真实的怜悯，

更多的是优越感，“你看你，当年我们系的才女，现在……女人啊，不能太不物质，

不然苦的是自己。”林晓薇当时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可那句话，像一根毒刺，

深深扎进了心里。“不物质……”她喃喃自语。难道她今天的狼狈，

真的源于当初的“不物质”吗？如果她当年选择了那个相亲对象，

现在是不是就不用为了几块钱的特价鸡蛋和人争抢？不用住在永远有蟑螂出没的老旧小区？

不用在女儿渴望一件新裙子时，只能编织一个又一个“下次一定”的谎言？

三 希望的破灭赵磊晚上回来，脸上带着难得的兴奋。“晓薇，我们公司接了个大项目！

老板说做好了，奖金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林晓薇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五千？

”“五万！”赵磊的声音都高了八度。五万！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

可以换掉那台总是吱呀乱叫的冰箱，可以给糖糖报她心心念念的舞蹈班，

可以……她甚至敢奢望一下，换个稍微好点、离糖糖小学近一点的房子。接下来的两个月，

赵磊几乎住在了公司。林晓薇包揽了所有家务和孩子，毫无怨言。她心里燃着一簇火，

觉得生活的转机终于要来了。然而，命运似乎格外喜欢戏弄满怀希望的人。项目结束了，

奖金却迟迟没有下发。赵磊去问，老板先是安抚，后来避而不见，

最后干脆摊牌：甲方那边出了问题，尾款收不回来，奖金……没了。那天晚上，

赵磊喝得酩酊大醉回家。他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晓薇……我对不起你……我没用……让你和糖糖跟着我受苦……”林晓薇看着他通红的脸，

凌乱的头发，还有身上那件领口已经磨破的衬衫，所有预备好的抱怨和委屈，

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她还能说什么呢？骂他？打他？他已经尽力了。可这“尽力”，

在冷硬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婚姻光有爱，

是远远不够的。它需要物质作为基石，需要金钱来抵御风险，

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来维持体面和尊严。爱情不能当饭吃，

更不能支付医院的账单和孩子的未来。“狼狈”，就是因为脚下的基石太薄弱，

任何一点风浪，都可能让这座名为“家”的船只倾覆。四 命运的抉择转机，

出现在一次偶然的帮忙。林晓薇大学学的是中文，文笔极好。

她帮一个开文创工作室的朋友写了篇产品推广文案，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朋友硬塞给她两千块钱酬谢。拿着那两千块，林晓薇的心活了。

她开始利用糖糖睡觉后的碎片时间，接一些文案撰写、软文推广的零散活儿。她价格公道，

文笔细腻，渐渐有了一些固定的客户。收入不多，但让她找到了一丝久违的掌控感。

她可以用自己挣的钱，给糖糖买一条不算昂贵但崭新的裙子，

可以看到喜欢的水果不必立刻计算价格，可以在赵磊又一次为钱发愁时，

轻轻说一句：“别急，我这边还有点。”赵磊对此心情复杂。他既为妻子感到骄傲，

又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夫妻间的关系，微妙地发生着变化。

他不再是这个家庭唯一的经济支柱，而她，

也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无助抱怨的全职主妇。然而，命运的狂风暴雨总是不期而至。

林晓薇的母亲突发脑溢血，住进了ICU。每天的医药费像流水一样，

迅速掏空了林晓薇那点微薄的积蓄和家里本就不多的存款。赵磊拿出所有的信用卡，

额度也很快见底。他红着眼睛，四处打电话借钱。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

凑来的钱在巨额的医疗费面前，仍是杯水车薪。林晓薇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

看着缴费单上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她第一次，

如此赤裸地面对“没钱就得死”的残酷。就在这时，那个曾经被她拒绝的相亲对象，

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通过同学辗转联系上了她。“晓薇，听说你母亲病了？需要钱吗？

我这边可以先借你二十万，不急还。”电话那头的男声，沉稳而从容。二十万。

足以解燃眉之急。林晓薇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只要点头，

母亲就能用上更好的药，得到更及时的治疗。尊严？在至亲的生命面前，值多少钱一斤？

她想起王曼的话，想起无数个狼狈的瞬间，想起母亲当初那声叹息。难道，

她终究还是要向现实低头，为自己当年的“不物质”付出代价吗？

五 绝境中的反击林晓薇没有立刻接受那二十万。她找到了那个开文创工作室的朋友，

以及通过这段时间积累的人脉，几乎是以一种豁出去的姿态，承接了大量的文案工作。

她没日没夜地写，写到手指麻木，眼睛布满血丝。同时，她还在一个众筹平台发起了求助。

赵磊请了假，一边跑医院，一边照顾糖糖，全力支持她。他看着她瘦削却挺直的背影，

眼中充满了心疼和前所未有的敬意。“晓薇，对不起，是我……”“别说了，

”林晓薇打断他，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们一起扛过去。”幸运的是，

林晓薇的文笔和她们一家的故事打动了不少人，众筹筹集到了一部分款项。

加上她近乎疯狂工作赚来的钱，以及赵磊公司同事知道情况后自发组织的捐款，

他们竟然奇迹般地凑够了前期的抢救费用。母亲的手术很成功，虽然后续康复还需要不少钱，

但最危险的关口，算是过去了。拒绝了那二十万，林晓薇并没有感到想象中的失落，

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力量。她靠自己和家人的共同努力，守住了最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