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辉煌在崩塌。
林渊，横推仙域一个纪元，被誉为最接近永恒的渊帝，此刻却感受不到半分力量。
只有彻骨的冰寒，从帝心的裂痕处蔓延，迅速冻结他的神魂。
视线尽头，是他曾愿与之共享永恒的道侣——瑶光仙子。
她手中那柄“斩因果”仙剑，正闪烁着比他曾为她摘下的星辰更冷冽的光。
“为什么？”
帝音轰鸣，震得周遭仙域法则都在哀鸣。
回答他的，是身后亿万丈高的“镇魂塔”虚影，携带着他兄弟昊天帝君最熟悉、也最致命的气息，轰然落下。
“因为，永恒之路，只容一人独行。”
瑶光的声音依旧清冷悦耳，却比那剑锋更利。
背叛！
极致的愤怒还未爆发，帝核己然先行崩碎。
林渊在意识彻底湮灭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引爆了他苦苦凝练的那一缕永恒真意。
“那就……一起湮灭吧！”
轰——！
预想中与仇敌同归于尽的终末并未到来，那失控的永恒真意竟撕开了一条超脱他认知的时空裂隙。
他的帝魂碎片，被狂暴地卷入其中。
……痛！
撕心裂肺的痛！
不是帝魂崩灭的宏大之痛，而是源于肉身，源于骨骼，源于每一寸肌肤的、渺小却尖锐无比的痛楚！
林渊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仙宫穹顶，而是低矮、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木质屋顶。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空气中弥漫着汗臭与劣质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污水般强行涌入他几乎要裂开的脑海。
林尘，十六岁，青霄宗杂役。
父母双亡，资质低劣。
因不肯上交辛苦攒下的三块下品灵石给外门弟子萧厉的狗腿子王胖子，被活活打死。
他，林渊，纵横仙域的渊帝，重生在了这个刚断气的卑微杂役身上！
“呃……”他试图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嗬嗬声。
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尤其是后脑的致命伤，还在持续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帝魂与这具凡俗肉身的排斥感强烈得令人作呕。
就像是将一条九天巨龙，硬生生塞进了虫蚁的躯壳。
浩瀚如星海的帝魂被一股无形的天地伟力死死封印，他能动用的，不足万分之一。
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茫然，瞬间淹没了他。
瑶光！
昊天！
你们等着！
朕……回来了！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动了伤势，他猛地咳嗽起来，腥甜的血沫涌上口腔。
“哟？
醒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命还挺硬，王管事还说要是你醒了，就赶紧滚去把后山的柴劈了，今天劈不完，连馊饭都没得吃！”
林渊，不，现在是林尘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同样粗布麻衣、尖嘴猴腮的杂役，正倚在门框上，满脸幸灾乐祸。
根据记忆，此人名叫侯三，专爱巴结王胖子，欺压同类。
帝者的本能，让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足以冰封星辰的寒意。
侯三被这眼神一扫，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盯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随即，他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到恼怒。
“看什么看？
一个快死的废物，还敢瞪我？
赶紧的！”
侯三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匆匆走开。
林尘收回了目光。
他闭上眼，开始以内视之法，审视这具身体和自身的灵魂状态。
情况，糟糕得超乎想象。
经脉细若游丝，且多处淤塞，资质堪称废品中的废品。
肉身强度连仙域的凡人都不如。
丹田气海更是干涸晦暗，几乎感应不到灵气的存在。
而他那曾经照耀万古的帝魂，此刻如同一颗被无尽锁链缠绕、蒙尘的太阳，光芒黯淡，99.9%的力量都被彻底封印。
唯有《混沌帝经》的总纲和一些庞杂的记忆知识，尚清晰存在于感知中。
“混沌帝经，纳混沌之气，铸无上道基……”林尘心中默诵功法口诀，尝试引动那被封印的帝魂中，可能渗出的一丝丝力量。
“嗡——”微不可察的一声轻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却带着一丝亘古洪荒气息的灰蒙蒙气流，自帝魂封印的缝隙中艰难溢出，缓缓流入他干涸的经脉。
“呃啊——！”
如同烧红的烙铁捅进了血管，剧烈的灼痛和撕裂感瞬间席卷全身！
这具脆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哪怕是最微末的一丝混沌之气！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但他没有停下。
忍受着这凌迟般的痛苦，他引导着那丝气流，按照《混沌帝经》基础篇的路线，极其缓慢地运行。
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强行拓宽，带来更剧烈的痛楚，但也带去一丝微弱的生机与强化。
不知过了多久，那丝混沌之气终于耗尽，在他的丹田处，留下了一个微小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气旋。
成功了。
林尘瘫在硬板床上，大口喘息，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
但那双原本属于十六岁少年的眼眸深处，却燃起了一点冰冷而坚定的星火。
希望虽微，但己点亮。
从此刻起，世间再无渊帝林渊。
只有杂役林尘。
他抬起手，看着这双布满茧子和细微伤口、瘦弱却年轻的手，轻轻握拢。
“瑶光，昊天……你们最好祈祷，朕真的彻底陨落了。”
“否则，待朕重临仙域之日，便是尔等……身魂俱灭之时！”
低沉的话语在陋室中回荡，带着万古的恨意与新生的决绝。
属于林尘的传奇，就在这卑微与痛苦中，悄然掀开了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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