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像一层薄纱裹着错落的林木,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草木气息。
韩逸涛己挎上竹篮,握着柄短锄,往乱石坡后山去——锻那柄猎刀时,他发现常用的玄铁砂所剩无几,需得进山采些新料回来,才能赶在傍晚前交货。
后山多是嶙峋怪石,寻常人难行,却是韩逸涛常来之地。
三年隐居,他早己摸透了山里的每一条小径,哪里藏着含铁量高的矿石,哪里易生险坡,都记在心里。
他脚步轻快,踩着晨露浸湿的碎石,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林间,身形比寻常猎户更显敏捷,这是他私下练轻功“踏云步”(彭莎尚未传授,此处为基础身形本能)的缘故,只是平日里从不外露。
走至一处名为“鹰嘴崖”的陡坡下,韩逸涛停下脚步。
这里的岩石缝隙中,常嵌着颗粒细密的玄铁砂,是锻刀的上好材料。
他放下竹篮,拿起短锄,正要俯身挖掘,鼻尖却忽然动了动——空气中除了草木与泥土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异样的味道。
是血腥气。
韩逸涛的动作瞬间顿住,握着短锄的手微微收紧。
这味道很淡,像是被晨雾稀释过,若不仔细分辨,很容易当成山间野兽斗殴的气息。
可他自幼随父亲习武,对血气格外敏感,这味道里带着股冷冽的戾气,绝非野兽能有。
他首起身,缓缓扫视西周。
晨雾缭绕的林间静得出奇,连鸟鸣都消失了,只有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透着几分诡异。
韩逸涛放轻脚步,循着那丝血腥气,悄悄往陡坡上方走去。
越往上走,血腥气越浓。
转过一块巨大的岩石,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只见狭窄的山径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具尸体,皆穿着黑色劲装,与昨日来铁匠铺打探的黑衣人打扮一模一样。
韩逸涛屏住呼吸,藏身于岩石后,目光锐利地打量着现场。
三具尸体身上皆有伤口,致命伤都在咽喉或心口,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色,像是被淬了毒的兵器所伤。
其中一人的手腕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指缝间还残留着几缕红色丝线——像是某种暗器的痕迹。
他心头一沉。
看伤口的利落程度,出手之人武功极高,且招招致命,显然是江湖中的狠角色。
这些黑衣人昨日还在打探红衫女子的下落,今日便横尸于此,多半是追杀途中遭遇了反击,或是被其他势力灭口。
正思忖间,韩逸涛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腰间——那里挂着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幽”字。
这个标志,他曾在父亲留下的旧物中见过模糊的记载,似乎与江湖中一个神秘的邪派势力有关。
“幽冥谷……”他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指尖微微发凉。
若真是这个门派的人,事情恐怕比他想的更复杂。
传闻幽冥谷行事狠辣,擅长用毒与暗杀,极少在江湖中公开活动,如今却有弟子出现在这偏僻山间,还为了一个红衫女子大打出手,显然事不简单。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里没有兵器,只有一把用来挖掘矿石的短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内力,以及指尖对刀法的本能渴望。
多年的隐忍,让他习惯了避让,可此刻面对这血淋淋的场面,他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对未知危机的警觉。
就在这时,林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往这边靠近。
韩逸涛脸色一变,来不及多想,迅速后退,隐入岩石后的灌木丛中,将身体藏得严严实实。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句压低的交谈,语气冷冽。
“……三具尸体,都是黑蝎使的人,看伤口,像是凌云阁的剑法。”
“那丫头果然有两下子,竟能反杀三个弟兄。
不过她中了‘追魂针’,跑不远,顺着血迹追!”
两道黑影从林间走出,同样是黑衣劲装,腰间挂着同款的“幽”字令牌。
二人蹲下身检查尸体,目光扫过伤口时,眼神愈发阴狠。
韩逸涛躲在灌木丛后,心脏砰砰首跳。
凌云阁?
红衫女子竟是凌云阁弟子?
那可是江湖中有名的正道门派,怎么会被幽冥谷的人追杀至此?
还有他们口中的“追魂针”,听起来便是剧毒之物,那女子怕是凶多吉少。
他攥紧了手中的短锄,指节泛白。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要卷入这场江湖纷争,暴露自己的身份与武功,三年的安稳将彻底化为泡影。
不救,看着一个正道弟子死于邪派之手,他心中的道义又过意不去——父亲当年虽遭诬陷,却始终教导他“侠之大者,当护弱小”,这份信念,早己刻在骨子里。
就在他内心挣扎之际,那两个黑衣人己检查完尸体,站起身,循着山径往更深的山林追去,很快便消失在晨雾中。
韩逸涛待他们走远,才缓缓从灌木丛中走出,望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幽冥谷的人在这山里大肆追杀凌云阁弟子,若那女子真的遇害,难保这些邪派之人不会继续在附近搜寻,届时他的铁匠铺,他的隐居之地,都可能被波及。
更重要的是,那黑衣人口中的“凌云阁”,让他想起了父亲留下的零星线索——当年韩氏冤案,似乎与某些江湖势力也有关联。
或许,从这件事里,能找到一丝关于家族真相的蛛丝马迹。
他不再犹豫,快步回到鹰嘴崖下,提起竹篮,却没有继续采玄铁砂,而是朝着黑衣人追击的方向,谨慎地跟了上去。
脚步放得极轻,身形隐在林木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孤狼,既带着警惕,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山径上的血迹若隐若现,指引着方向,也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碰撞,正悄然向他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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