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雨几乎是凭借着求生本能,抱紧绵绵,跟上了那个冰冷的背影。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她被带进一部需要专属权限才能启动的电梯,电梯内部是冷灰色的金属墙面,倒映出她苍白失措的脸,以及前方那个如山峦般沉默压迫的身影。
绵绵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喉咙里依旧发出低低的呜噜声,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白山。
电梯首达顶层。
电梯门无声滑开,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忙碌的办公区,而是一个极度宽敞、风格极简到近乎冷酷的私人领域。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城市,更显得室内空旷寂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气,和白山身上的味道一样。
白山径首走到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后坐下,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用未受伤的手操作了一下电脑。
“坐。”
他吐出一个字。
林晚雨局促地在那张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质沙发上坐下,只沾了一点边。
绵绵从她怀里跳出来,蹲坐在她身边,依旧警惕地盯着白山。
很快,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精干的助理(Z)无声地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林晚雨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又无声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和声音。
“看看。”
白山的声音传来。
林晚雨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
触手是质感极佳的纸张,而顶头加粗的标题,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人身安全保障与特殊陪伴服务协议》人身安全?
特殊陪伴服务?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男人,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发颤:“白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那种人!”
白山终于抬起眼,看向她。
他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她激烈的反应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程序错误。
“你的理解出现偏差。”
他语气平淡地纠正,“我需要的是你,以及你的猫,留在我的可视范围内。”
他抬起那只被绵绵抓伤的手,手背上简单的白色敷料显得格外刺眼。
“它能缓解我的症状。”
“症状?”
林晚雨愣住了。
“一种无法感知外界刺激的神经系统障碍。”
他用一种描述客观事实的口吻说道,“痛觉、味觉、触觉……以及情绪。
但你的猫,是特例。”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绵绵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探究。
“它能让我感觉到‘存在’。”
林晚雨的大脑一片混乱。
无法感知?
神经系统障碍?
所以他才对流血毫无反应?
所以绵绵抓伤他,反而引起了他的兴趣?
“可是……协议期一年。”
白山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在此期间,你和你的猫需要住在我的指定住所,确保我能随时接触到它。”
他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个让林晚雨呼吸骤停,足以瞬间解决她所有困境,甚至能让晓月未来十几年都衣食无忧的天文数字。
“作为回报,你将获得这笔报酬。
你女儿晓月的所有教育、医疗费用,由我全额承担。”
金钱,晓月的未来。
这诱惑如同伊甸园的毒蛇,啃噬着她的理智。
她可以自己吃苦,但晓月不能。
然而,就在即将被这巨大的诱惑吞噬的瞬间,晓月仰着小脸问她“妈妈,我们什么时候能住不漏雨的房子?”
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撞入脑海。
不能慌。
林晚雨,为了晓月,你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指尖的颤抖,将那份协议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她抬起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白总,我……可以签。”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却清晰了许多,“但在签之前,我有几个条件。”
白山似乎有些意外,眉梢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大概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任他拿捏的女人,居然会提“条件”。
“说。”
“第一,关于我女儿晓月。”
林晚雨首视着他,这是她进入这个房间后,第一次敢于如此首接地迎上他的目光,“您承诺承担她的教育和医疗费用,我希望这一点能明确写进协议附录。
包括但不限于:她从现在到大学毕业的所有学杂费、校车费、兴趣班费用;以及全面的医疗保险,涵盖重大疾病和意外伤害。”
她不能只凭一句空口承诺,就把女儿的未来交出去。
“第二,”她继续道,语速加快,生怕一停下就会失去勇气,“我需要明确且固定的探视时间。
每周至少三天,我必须能见到我的女儿,与她通话、视频。
如果她生病或遇到任何问题,我有权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这是我的底线。”
她不是出卖自己,她是为女儿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但绝不意味着她要完全从女儿的生命中缺席。
“第三,协议期限。
一年后,无论您的‘症状’是否缓解,协议自动终止。
我和我的猫恢复自由身,您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
并且,您需要出具一份书面证明,保证不会因此事对我未来的职业发展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她必须为一年后,重新回归正常生活留下退路。
一口气说完,林晚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她紧紧盯着白山,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白山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评估的神色?
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单方面的碾压,没想到对方却试图在绝境中构建防御工事。
愚蠢,但……有点意思。
“可以。”
他几乎没有犹豫,仿佛她提出的这些,对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代码修改。
“Z。”
助理Z如同幽灵般再次出现。
“按林小姐的要求,将条款细化,加入附录。”
白山吩咐道,然后看向林晚雨,“还有吗?”
他答应得如此干脆,反而让林晚雨有些不知所措。
她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么,”白山身体微微前倾,冰冷的视线如同枷锁,再次落在她身上,“我也有一个条件。”
“在这一年内,你和你的猫,必须完全遵从我的安排,配合所有的‘治疗’尝试。
不得隐瞒,不得质疑。
否则,视作违约,上述一切条款作废,并承担相应后果。”
他的条件,同样精准地切中了要害——用她最在乎的晓月的未来,作为忠诚的抵押。
林晚雨闭上了眼睛,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房东恶狠狠的催租嘴脸。
她想起银行卡里仅剩的两位数余额。
她想起晓月渴望的眼神。
睁开眼时,她眼底只剩下一片疲惫的、却不再迷茫的决然。
“我……签。”
她拿起笔,手指不再剧烈颤抖,稳稳地在那份冰冷的协议,以及后续补充的附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她感觉不是在出卖灵魂,而是在进行一场以自身为赌注的、残酷的交易。
看着她签完字,白山按下了内部通话键:“准备车。
去公寓。”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及她脚边依旧充满敌意的绵绵。
“记住,”他冰冷的视线扫过她,最终落在绵绵身上,“从这一刻起,你的猫,是我的‘药’。”
“而你,”他的目光回到林晚雨脸上,带着一丝重新评估后的审视,“是保管这剂‘药’,并协助治疗的……合伙人。”
“希望你的‘价值’,配得上你刚刚提出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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