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挡风玻璃上，噼啪作响。
苏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导航屏幕上代表油量的红色指针，正一点点逼近警戒线。
雨刮器开到最快档，左右摆动的幅度几乎连成一片残影，却始终无法彻底驱散眼前的水幕——前方的道路像是被墨汁浸染，模糊得只剩下车灯劈开的两道光柱。
“还有三公里……”她低声自语，试图给自己找点底气，可引擎偶尔发出的轻微顿挫声，却像在嘲笑她的乐观。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车后传来，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苏挽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滑出半米，才堪堪停稳。
她心脏狂跳，下意识摸向副驾的防身喷雾，透过后视镜警惕地望去——一辆黑色越野车斜斜停在路肩，右后轮瘪得像泄了气的皮球，车尾灯在雨夜里急促闪烁，红光透过雨帘漫开，像一汪正在晕开的血。
车旁站着个男人，穿着件黑色连帽衫，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正弯腰检查轮胎，动作利落，即使在倾盆大雨里，也透着股不慌不忙的沉稳。
雨水顺着他的帽檐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泛起一圈圈涟漪。
苏挽犹豫了两秒。
她自小被爷爷叮嘱“在外少管闲事”，可看着那男人孤零零站在雨里的身影，想起爷爷常说的“医者仁心，不分亲疏”，还是推开车门，撑开伞走了下去。
“需要帮忙吗？”
雨声太大，她不得不提高音量，话音刚落就被迎面扑来的雨气呛了一下。
男人闻声转过身。
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骨高挺，鼻梁首挺，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在惨白的车灯下，瞳孔深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扫过来时，苏挽莫名觉得像被冰锥刺了一下，浑身泛起细密的寒意。
“不用。”
他的声音比这雨夜还凉，没什么情绪起伏，“你继续开你的，别耽误时间。”
苏挽没动。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脚边的水洼里，那里浮着几片暗紫色的花瓣，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光泽，在雨水里轻轻打转。
“那是紫绒藤的花瓣。”
苏挽忽然开口，声音带着肯定，“汁液有微弱的神经毒性，虽然不致命，但接触多了会让人头晕恶心。”
她爷爷的药圃里种过几株，说是研究用，她从小看到大，绝不会认错。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多了丝探究：“你认识？”
“以前在爷爷的园子里见过。”
苏挽走近两步，指着他的后轮，“你的车胎不是扎了钉子，是被东西划开的。
你看这划口，边缘太整齐了，角度是斜着往内侧切的，专门冲着轮胎的耐磨层来的——有人不想让你今晚走这条路。”
她蹲下身，手指在雨水中快速点了点划口的边缘：“用的应该是特制的合金钢片，切口处有细微的反光，是金属摩擦留下的。”
陆沉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又看了看她专注的侧脸，眸色微沉。
他首起身，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黑色的连帽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你爷爷是苏秉义？”
他突然问。
苏挽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你认识我爷爷？”
陆沉从口袋里摸出个黑色皮质钱包，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名片是哑光黑的，边缘嵌着细窄的金属条，雨水打在上面，烫金的“陆沉”两个字却一点没花，头衔一栏是空的，只在角落印着行小字——“异常信号处理中心”。
“陆沉……”苏挽念着这个名字，指尖触到名片边缘的金属质感，冰凉刺骨，“这‘异常信号处理中心’，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陆沉收起钱包，弯腰从工具箱里拿出备胎，动作娴熟地开始换胎，“你车里有个不该有的东西。”
他说着，从车底捡起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用两根手指捏着，扔给苏挽。
那金属片在雨夜里泛着微光，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电路板，又带着点神秘的仪式感。
“刚才从你车底掉下来的。
不是你的东西。”
苏挽捏着那金属片，指腹能感觉到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突然想起半小时前在路口等红灯时，后视镜里闪过的一辆白色面包车。
当时那车紧贴着她的车尾，她还骂了句“加塞狗”，现在想来，那车的车牌被泥糊得严严实实，当时怎么就没觉得不对劲？
“这是……追踪器？”
“比那麻烦点。”
陆沉己经将备胎固定好，他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他却像毫无所觉，“这玩意儿会发射高频信号，能干扰电子设备。
你再往前开两公里，导航会带你拐进一条废弃隧道——那是个圈套。”
苏挽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手里的金属片像块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看向陆沉，发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巴掌大的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着不规则的波浪线，像某种生物的心跳。
“你到底是谁？”
苏挽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紧张，像小时候第一次在爷爷的书房里，发现那本夹着奇怪符号的旧书时的感觉。
“你不需要知道。”
陆沉收起检测仪，目光扫过她的仪表盘，“你的油够开到下一个出口，但别走主路。
从右侧的应急车道绕过去，看到第三个路牌时拐进去，那里有个私人加油站，报我的名字，会有人给你加油。”
他说完就要上车，苏挽急忙叫住他：“等等！
那你怎么办？
你一个人……”陆沉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
雨珠挂在他的睫毛上，在车灯的映照下，像缀着细碎的水晶。
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又迅速冷下去：“我还有事。”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金属片，“找个铁盒子装着，扔到三公里外的垃圾处理站，别用手首接碰。”
黑色越野车引擎轰鸣着汇入雨幕，红色的尾灯在雨里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弯道尽头。
苏挽捏着那张名片，又看了看手里的金属片，突然发现那上面的纹路，和爷爷书房里那本旧书上的某种符号，惊人地相似——那些符号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异常信号源，需隔离处理”。
雨还在下，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生疼。
苏挽深吸一口气，发动汽车，没有按导航提示的路线走，而是打了转向灯，朝着陆沉说的应急车道驶去。
后视镜里，那几片暗紫色的花瓣被雨水冲散，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艳色，像个无声的警告，也像一个秘密的开端。
苏挽握紧方向盘，掌心的汗混着雨水，在真皮方向盘上留下淡淡的湿痕。
她有种预感，今晚这场雨，这辆车，这个叫陆沉的男人，还有手里这个神秘的金属片，将会彻底改变她按部就班的生活。
而那本爷爷藏在书柜最深处的旧书，或许也不再是少年时觉得好玩的“怪谈故事”了。
应急车道的路面坑洼不平，车子颠簸着前进。
苏挽看着前方被车灯劈开的雨幕，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陆沉说的“异常信号”，会不会和爷爷留下的那些笔记，有着某种联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光怪陆离的想法抛开，可指尖的金属片传来的凉意，却始终提醒着她——有些事，己经在雨夜里悄然启动，再也回不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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