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站在美术馆走廊尽头时,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帆布包带——包里装着她凌晨西点起床烤的桂花酥,酥皮上特意刻了小桂花的纹路,和陆时工作室门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距离上次撞碎他的瓷坯己经过去三天,她总找借口说“来送舞台设计修改稿”,可脚步在那扇磨砂玻璃门前停了三次,还是没敢推开。
首到里面传来轻微的“咔嗒”声,像是瓷片轻轻碰撞的响,她才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门开得比想象中快。
陆时站在门后,身上还穿着那件卡其色工装,袖口沾着点浅褐色的陶土,显然是刚从工作台上起身。
看见是她,他眼底瞬间褪去了专注的冷意,像融了块冰,抬手比了个“进来”的手势,还特意往旁边让了让,给她留足了进门的空间。
工作室里的味道和上次一样,陶土的腥气混着淡淡的松香,只是多了些桂花的甜香——陆时居然把她上次落下的那包桂花糕,放在了窗边的小桌上,油纸包得整整齐齐,连边角都没翘起来。
“我……做了点酥。”
苏念把帆布包递过去,手语打得有些慌乱,“怕你忙起来没顾上吃饭。”
她其实练了很久怎么用手语说“桂花酥”,甚至在纸上写好了备用,可真到了他面前,指尖还是忍不住发颤。
陆时接过包,指尖碰到她的手时,刻意放慢了动作,像是怕碰疼她上次受伤的地方。
他打开油纸,看见酥皮上的桂花纹,眼睛亮了亮,抬头比了个“谢谢”,然后转身去拿盘子,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些。
苏念趁机打量起工作室。
上次没注意,陆时的工作台上摆着个小小的玻璃罐,里面装着她上次滴在瓷坯上的、带血的瓷片,被洗得干干净净,还垫了层软布。
她心里一暖,目光又落在架子上——多了块半成型的陶瓷板,上面刻着断断续续的纹路,看起来像……舞台幕布的褶皱。
“在看这个?”
陆时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他指着那块陶瓷板,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上次看你画的《卡门》舞台图,试着刻了点纹路,你摸摸看,像不像幕布落下的感觉。”
苏念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陶瓷板,就被一阵细密的振动裹住。
不是机器的嗡鸣,而是带着节奏的起伏,慢的时候像幕布轻轻垂落,快的时候像风吹过褶皱,连布料的厚重感都能“摸”得出来。
她惊讶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这正是她想在舞台上呈现,却总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太像了。”
她的手语打得又快又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种效果?”
陆时笑了笑,在纸上写:“你画图时,指尖在纸上划过的速度,和这个振动频率很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听不见,但能‘看’到你想表达的情绪。”
苏念的眼眶突然热了。
自从声带受损后,她习惯了把想法藏在心里,没人能懂她对着舞台图纸发呆时的遗憾,也没人能懂她想让观众“感受”到音乐的执念。
可陆时不一样,他不用听她说,只用看她的动作、她的图纸,就能精准地捕捉到她心里的声音。
“我还想……让观众‘摸’到斗牛士出场的鼓点。”
苏念鼓起勇气,用手语比划着,“但我不知道怎么实现,普通的音响……”话没说完,陆时就转身从里间抱出个小木箱,里面装着各种型号的金属丝和振动器。
他拿出一块完整的陶瓷圆盘,嵌上金属丝,又连接好电源,按下开关的瞬间,圆盘发出有力的振动,节奏铿锵,像真正的鼓点砸在心上。
“这样呢?”
他比了个手势,眼里带着期待。
苏念伸手摸上去,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那振动太真实了,不仅有鼓点的力度,还有乐器的共鸣,甚至能“摸”到斗牛士出场时的意气风发。
她擦了擦眼泪,用力点头,手语打得又快又乱:“就是这个!
陆时,就是这个感觉!”
陆时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嘴角弯得更厉害。
他把陶瓷圆盘递给她,又在纸上写:“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把这些装置做出来,放在你的舞台上。”
苏念握着陶瓷圆盘,指尖的振动顺着手臂传到心脏,暖得发烫。
她抬头看向陆时,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连沾着陶土的指尖都透着温柔。
那天下午,他们没再提“赔罪”,也没再聊工作。
苏念帮陆时整理瓷片,他教她怎么用小锤敲打瓷坯,让纹路更清晰;苏念烤的桂花酥被两人分着吃完,油纸袋里还留着甜香;陆时还拿出自己珍藏的、刻着声波纹路的瓷片,给她“听”不同的音乐片段,从温柔的民谣到激昂的交响乐。
夕阳西下时,苏念要走了。
陆时送她到门口,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陶瓷挂坠,上面刻着“念”字,边缘还嵌着圈细金属丝。
他把挂坠塞进她手里,比了个“平安”的手势,又指了指挂坠,意思是“带着它,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苏念攥着挂坠,陶瓷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比夕阳还暖。
她走到走廊拐角,忍不住回头看,陆时还站在门口,对着她的方向,手里拿着她落下的马克杯,像在等她下次再来。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陆时在工作室待了一夜。
他把苏念摸过的陶瓷板反复调试,把她喜欢的鼓点频率记在本子上,还在玻璃罐里加了片新的、刻着桂花纹的瓷片——他想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好好珍藏起来,像守护最珍贵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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