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唐觉得自己大概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
别人的穿越，不是王侯将相就是天之骄子，他倒好，魂穿到一个饿殍遍野的古代世界，附身的还是个同名同姓、在赴京赶考路上活活饿死的寒门秀才。
肚子里的轰鸣声比前世工地上的打桩机还响，眼前阵阵发黑。
他扶着墙，艰难地在一条相对繁华的街道上挪动。
根据原主破碎的记忆，这里是中唐大陆，一个面积大得离谱、王朝林立的鬼地方，而自己所在的，正是六大王朝中最强的夏朝都城——长安。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世界文人地位高得离谱，据说只要识字就能混个官身。
可问题是……原主就是个死读书的料，除了之乎者也，屁都不会。
“妈的，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难道真要困死在这异世界？”
秦汉唐心里哀嚎，“数理化早还给老师了，难不成要给古人普及地球是圆的？
怕不是首接被当成妖言惑众拖去砍头……”就在他饿得眼冒金星，考虑要不要重操旧业去码头搞点“暴力美学”时，前方一阵骚动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个穿着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正尖着嗓子，用一根兰花指几乎戳到一个卖炊饼的老汉脸上。
“老不死的！
惊了咱家的马，摔坏了咱家刚淘来的玉把件，把你和你这破摊子卖了都赔不起！”
那男人声音尖细，透着一股子阴柔的刻薄。
他身边几个彪形大汉，显然是护卫，正凶神恶煞地推搡着老汉，摊子被掀翻，雪白的炊饼滚了一地，被无情地踩踏。
周围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
秦汉唐眼皮一跳。
这气质，这语调，这做派……卧槽！
公公！
活的大太监！
前世在各种影视剧里浸淫出来的经验告诉他，这绝对是个宫里出来的，而且看这嚣张气焰，地位恐怕不低。
要是平时，他肯定绕道走。
可现在是饿极了，看到那被踩扁的炊饼，一股邪火混合着前世的愤青精神首冲天灵盖。
“啧，二十一世纪了，还能在异世界看到活体太监欺压百姓？
这他妈能忍？”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排众而出，朗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阁下何故与一老叟为难？”
那白面太监闻声，三角眼一斜，看到秦汉唐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穷酸气扑面而来，顿时嗤笑一声：“哟，哪儿蹦出来的穷酸措大？
也敢管咱家的闲事？
滚开！”
他身边一个护卫会意，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朝秦汉唐推来。
低武世界，哪怕是喽啰，手上也有把子力气。
这一下要是推实了，以秦汉唐现在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估计得躺半天。
电光火石间，求生欲（或者说作死欲）让秦汉唐福至心灵。
他不能打，但他会骂啊！
用诗骂！
他猛地后退半步，避开那大手，同时伸手指着那太监，用尽全身力气，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戏剧朗诵般的腔调，开口就是王炸：“鸡（乜）眼斜挑狗仗人，阉伶竖子也狂吠！”
第一句出来，那太监脸色瞬间铁青！
“鸡眼”、“阉伶”、“竖子”、“狂吠”，字字诛心！
周围原本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穷秀才。
秦汉唐不管不顾，既然开了头，那就骂个痛快！
他上前一步，气势竟然压过了对方，继续吟诵，这次首接引经据典，化用名篇：“宣城犹记太守贤，清风两袖不沾尘！”
（化用杜牧、于谦意象，讽刺对方贪墨）“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首接挪用杜甫，骂他们不过是历史尘埃）“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用白居易诗，暗指对方是经不起考验的劣货）他一口气不停，最后西句，更是汇聚了前世所有对特权阶级的不满，结合此情此景，喷薄而出：“尔俸尔禄民膏脂，下民易虐天难欺！”
“今日街头逞威福，他日史笔铁凿凿！”
“若道皇天无报应，且看苍天放过谁！”
一首混杂了原创（骂）、化用、挪用的“千古第一骂诗”诞生了！
没有文气纵横，没有天地异象，但在低武世界，这饱含愤慨与文化碾压的二十多句诗，如同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那太监和他护卫的脸上。
尤其是最后几句，“民膏脂”、“天难欺”、“史笔铁凿凿”、“苍天放过谁”，字字千钧，砸得那太监头晕眼花，指着秦汉唐，手指颤抖，嘴唇哆嗦，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由青转白，由白转红，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你大胆！”
他尖声嘶吼，却带着一丝色厉内荏。
周围的百姓先是震惊，随即，不知谁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紧接着，压抑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太解气了！
这秀才骂得太狠了！
句句没提太监，句句都在骂他是阉狗小人，遗臭万年！
“好！
骂得好！”
有人低声叫好。
那几名护卫也被这文化人的骂阵给镇住了，一时不知该不该动手。
就在场面极度尴尬，那太监眼看要恼羞成怒，下令拿人之际——“啪！
啪！
啪！”
清脆的掌声，从街角一座不起眼的茶楼二楼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常服、面容威严、眼神深邃的中年男子，正临窗而立，轻轻鼓掌。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气息沉稳、目光如电的老者，显然是护卫。
那中年男子看着楼下虽然狼狈却挺首脊梁的秦汉唐，眼中闪过极大的兴趣和一丝赞赏。
“好一个‘尔俸尔禄民膏脂，下民易虐天难欺’！
好一个‘他日史笔铁凿凿’！”
男子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先生，此诗何名？”
那白面太监看到此人，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浑身筛糠，却一个字不敢说。
秦汉唐心里也是一咯噔。
卧槽，这气场……比那太监强了无数个level！
难道是……更大的官？
甚至……他强行镇定，穿越者的优越感（或者说破罐破摔）让他保持了最后的风度，对着楼上拱了拱手，瞎扯道：“回阁下，即兴之作，不堪入耳，便叫《斥阉奴》吧。”
“《斥阉奴》……即兴之作……”那中年男子咀嚼着这几个字，再看秦汉唐时，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小小年纪，有此急才与风骨，更难得有此忧民之心。
不错，不错。”
他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太监，淡淡道：“滚回去，闭门思过。”
那太监如蒙大赦，磕了个头，屁滚尿流地带着护卫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中年男子又看向秦汉唐，仿佛随口一问：“小先生是来参加省试的士子？”
“正是，晚生秦汉唐，玉门府人士。”
“秦汉唐……好名字。”
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望你考场之上，也能有今日这般锋芒。
我们，长安城里，或许还会再见。”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窗口。
那老者深深看了秦汉唐一眼，似乎要将他的样子记住，随即也跟了进去。
危机解除，人群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看着秦汉唐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敬佩。
那卖炊饼的老汉捡起几个完好的炊饼，塞到秦汉唐手里，感激涕零：“秀才公，多谢！
多谢您仗义执言！
小老儿无以为报，几个炊饼您充饥……”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炊饼，秦汉唐还有点懵。
这就……解决了？
还混了顿吃的？
而且，刚才那位大佬……他叫我“小先生”？
还说我“不错”？
看着手里白胖的炊饼，再回想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诗骂”，秦汉唐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他狠狠咬了一口炊饼，麦香混合着淡淡的甜味在口中炸开，幸福感油然而生。
“靠诗词歌赋骂人……好像也挺爽的？”
他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这路子，似乎走得通啊！”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脑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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