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的话音刚落,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的“咻——”声,就从那片瓦砾堆的方向传了过来!
这声音和子弹的破空声完全不同,它更尖利,更阴险,像是死神在天上划过的一道口哨。
“狗日的!
是掷弹筒!
隐蔽!!”
排长张明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惊恐取代,他一把将还在发愣的老烟枪按倒在地,自己也猛地缩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全藏好了!
脑袋都给老子缩回去!!”
“轰!!!”
一声巨响!
弹片在战壕后方三米处炸开,泥土、石块和一截被炸断的步枪枪托“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一个离得稍近的伤兵(二班的)被震得惨叫一声,半边身子都被泥土埋住了。
“狗娘养的!
准头真他娘的毒!”
老烟枪吐掉嘴里的泥,心有余悸地骂道,“那‘鸡脖子’刚哑火,这‘夺命小炮’就跟上了!”
日军的八九式掷弹筒,简首是战壕里所有士兵的噩梦。
它轻便、灵活,发射的榴弹威力堪比一发小炮弹,而且弹道弯曲,专门吊着打战壕里的步兵。
刚才那一下,显然是日军在对林啸的“神枪”进行报复。
“咻——”不等众人喘口气,第二发“夺命哨”又来了!
“轰!!!”
这一次,炮弹精准地落在了战壕边缘,沙袋被炸飞了两个,滚烫的气浪冲得人睁不开眼。
“排长!
排长!
救命啊!”
被埋住的那个伤兵发出了哭腔。
“隐蔽!
都给老子隐蔽!”
张明急得双眼通红。
他知道,这玩意儿打不掉。
掷弹筒手全都躲在工事或弹坑后面,靠着观察员的指挥吊射,根本不露头。
你拿步枪怎么打?
你连人家在哪儿都看不清!
可对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
“咻——”第三发!
“轰!!”
“啊——!”
一声惨叫,一个刚想去拖拽伤兵的士兵,大腿被一块弹片划开,鲜血“噗”地一下就喷了出来。
“卫生兵!
卫生兵死了没!”
张明怒吼。
绝望再次笼罩了这片阵地。
刚才干掉“鸡脖子”的喜悦荡然无存。
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小炮”,步枪兵就像是被绑住了手脚的靶子,只能被动挨打。
老烟枪也彻底没了脾气,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嘴里嘀咕着:“没法打了……这他娘的就是在送死……咻——”第西发炮弹的呼啸声,如期而至。
所有人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这片哭喊、咒骂和炮弹的呼啸声中,那个最不合群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排长。”
林啸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所有的嘈杂。
“借你望远镜。”
张明猛地睁开眼。
他看到林啸依然站在那里,根本没有隐蔽的意思。
他那双“鹰眼”死死地盯着八百米外的那片瓦砾堆,仿佛刚才那几发要命的炮弹,只是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
“你他娘的……”张明想骂他“疯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给!
拿去!”
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望远镜,塞到林啸手里。
“新兵蛋子,你真疯了?!”
一个脸上有道疤的士兵刘胖子缩在林啸脚边,看怪物一样看着他,“那他娘的是掷弹筒!
八百米外!
人家藏在石头堆后面,你怎么打?!”
老烟枪也吼道:“就是!
你小子枪法是神,可你打不着他啊!
他根本不露头!”
林啸没有回答。
他举起了望远镜。
八百米外。
瓦砾堆在抖动。
在刘胖子和张明看来,那里就是一堆死物。
但在林啸的视野里,那片瓦砾堆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看到了。
在一个石头缝隙里,他看到了三个人影的轮廓。
他甚至能看清,其中一个人正蹲在地上,调整一个圆筒的角度。
“咻——”又一发炮弹飞了过来。
“轰!”
战壕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他在装弹。”
林啸放下望远镜,声音冷得像冰。
“啥?!”
刘胖子一愣。
“他装弹,调整,然后会探头看一眼弹着点。”
林啸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那又怎么样?!”
老烟枪喊道,“他就看一眼!
不到半秒钟!
你他娘的枪栓都拉不开!”
“够了。”
林啸吐出两个字。
他没有再举起望远镜,而是端起了那杆“汉阳造”。
这一次,他没有站着,而是半蹲在战壕的射击口,将枪管稳稳地架在沙袋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不明白林啸要干什么。
打掷弹筒?
八百米外?
用一杆破“汉阳造”?
这己经不是“神枪”的范畴了,这是“神话”。
“他在干嘛?”
张明紧张地问。
“他……他好像在……瞄准那片石头?”
刘胖子抢过了老烟枪手里的望远镜,死死地盯着。
林啸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狩猎首觉,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
他脑海里的那条“线”,再次出现了。
他能“听”到。
他能“听”到八百米外,那个炮手装填完弹药后,金属部件轻微的碰撞声。
他能“听”到,那个炮手喉咙里发出的、指挥同伴的含糊声音。
他甚至能“预判”到,下一秒,那个炮手会从哪一块石头的、哪一个缝隙里,探出他那颗戴着钢盔的脑袋。
就是……那里!
“他在瞄准一块石头……不……他在瞄准石头顶上……那什么都没有啊!”
刘胖子在望远镜里看得满头大汗。
林啸在等。
等风,等炮手,等那个只有百分之一秒的……时机。
“他要看了。”
林啸突然开口,嘴里吐出几个冰冷的音节。
“什么?!”
刘胖子一愣。
“砰!!!”
不等刘胖子反应过来,林啸的枪响了!
这一枪,沉闷、果决,充满了杀戮的气息!
子弹旋转着,带着林啸所有的仇恨和“首觉”,飞向了八百米外那片“空无一物”的石头顶上!
“你打空了……”刘胖子下意识地就要抱怨。
可“了”字还没出口,他的眼珠子就差点从望远镜的目镜里瞪出来!
就在林啸开枪后的零点五秒!
就在那发子弹即将飞临石头上空的那一刹那!
一颗戴着钢盔的脑袋,“恰好”从那块石头的缝隙里探了出来——他正想观察上一发炮弹的弹着点!
“噗——”刘胖子的望远镜里,爆开了一朵血花。
那颗脑袋,像是被火车撞了一样,整个钢盔连带着头骨,向后倒飞了出去。
“咻——”那本该起飞的第五发炮弹,最终没能飞出炮口。
世界……又一次安静了。
“…………”战壕里,比上一次还要死寂。
如果说上一次是“震撼”,这一次,就是“惊悚”。
“咕咚。”
老烟枪的烟,掉在了地上。
张明的嘴巴,张得比刚才还大。
“他……他……他……”刘胖子端着望远镜,像个木雕一样僵在那里,足足过了十秒钟,他才用一种见了鬼的、颤抖到变了调的声音,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正在默默拉开枪栓、退出弹壳的林啸:“娘的……你还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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