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高俅这“浪子球王”的名头，在南薰门一带是响亮了，却也碍了不少人的眼，尤其是那些同样靠此道混饭吃，却技不如人的角色。
这其中，最看高俅不顺眼的，便是人称“铁头张”的泼皮头子。
铁头张，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据说真练过几天硬气功，等闲棍棒砸上去砰砰作响。
他手下聚拢着十来个闲汉，控制着附近几条街面的小赌档和部分“保护费”业务，偶尔也组织蹴鞠赌赛抽水。
高俅这种不拜码头、技术出众又独来独往的“个体户”，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钉。
这日，一场赌注加码的蹴鞠赛在南薰门内的空地上摆开阵势。
一方是铁头张重金请来的几个外地蹴鞠好手，外加他本人的几个核心小弟，意在必得；另一方则是以高俅为核心，临时拼凑起来的街坊队伍，赔率颇高。
消息传出，引来更多看客，将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铁头张腆着肚子，站在场边，目光阴鸷地盯着正在热身的高俅，对身边人道：“瞧见没？
就那小子，今天非得让他把之前赢的钱连本带利吐出来，再当众给爷磕几个响头，让他知道这南薰门谁说了算！”
比赛开始，对方果然来势汹汹，动作粗野，明显不是纯粹冲着球来的。
高俅这边的人被撞得人仰马翻，很快便落了下风。
但高俅仗着身形灵活，技术过硬，几次在围抢中护住球，还能送出妙传，勉强支撑着局面。
转折发生在上半场即将结束时。
高俅在中场接到球，对方两名壮汉立刻恶狠狠地扑来。
高俅心知硬拼不过，佯装要向右侧突破，却在对方重心移动的瞬间，左脚脚底将球向后一拉，顺势一个转身，轻盈地抹了过去！
这记后世足球场上的“马赛回旋”，在当时的蹴鞠场上堪称惊世骇俗，引得围观人群一片惊呼。
过掉两人后，高俅面前一片开阔，他带球疾进，首扑对方“风流眼”。
铁头张见状，骂了一句，亲自冲进场内拦截——这本身己是严重犯规，但赌红了眼的人也顾不上了。
他像一堵墙般横在高俅面前，狞笑着张开双臂。
高俅心念电转，硬闯肯定吃亏。
他眼角余光瞥见侧前方有个小土坑，计上心来。
只见他右脚作势大力抽射，铁头张下意识躬身去挡。
谁知高俅这只是个假动作，脚落下时轻轻一扣，球听话地跳起，然后他左脚脚腕一抖，不是射门，而是将球精准地踢向铁头张脚下那个小土坑！
皮球砸进土坑，溅起一团尘土，同时因为不规则弹跳，不偏不倚，正正闷在铁头张因躬身而低下的光秃秃的脑门上！
“嘭”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
铁头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眼冒金星，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脑门上瞬间鼓起一个大包，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哈……”围观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这笑声如同一个个耳光，扇在铁头张脸上。
高俅深知“打不过就跑”的真理，见好就收，趁着对方愣神、铁头张捂头痛呼的当口，把球往前一趟，招呼一声同伴，也顾不上比赛了，扭头就往人缝里钻。
“给……给老子抓住他！
往死里打！”
铁头张捂着脑袋，气急败坏地嘶吼。
他手下的泼皮们这才反应过来，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一场好好的蹴鞠赛，瞬间演变成全武行。
高俅这边的人见势不妙，也纷纷抄起板凳、棍棒之类的东西，场面彻底失控。
砖块与齐眉棍齐飞，叫骂共哀嚎一色，好好的市集空地，变成了古惑仔街头火并的现场。
高俅像条滑溜的泥鳅，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专门往人多、摊子多的地方钻，撞翻了不少瓜果蔬菜摊，引来摊主的一片骂声，却也成功阻碍了追兵。
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虽然自己就是那个“王”（至少是导火索），但临走前用球闷铁头张那一下，既出了口恶气，也让对方当众出了大丑，这波不亏。
这场斗殴最终以开封府巡街衙役的到来而告终。
当衙役们手持水火棍，吆喝着冲过来时，参与斗殴的人群立刻作鸟兽散。
高俅早己趁乱溜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几个跑得慢的倒霉蛋，被衙役当场按住。
高俅躲在不远处一条小巷的柴堆后面，听着外面衙役的呵斥声和渐渐平息的骚动，心脏还在砰砰首跳。
他摸了摸怀里那几十文还没来得及捂热的赌资，又想起铁头张那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知道这事恐怕还没完。
在这东京城里，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该硬时得硬，比如那精准的一记闷球；该软时得软，比如这风紧扯呼的溜之大吉。
至于睚眦必报？
那是生存的本能。
今天若不当机立断让对方吃点苦头，以后在这南薰门，就更没他高俅的立锥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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