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子夜。
栖霞殿。
麋殇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很静。
她躺在一张硬床上，身上盖着褪色的锦被，空气里有药味和发霉的气息。
她的头很重，胸口像被火烤过一样疼。
她知道自己刚死过一次。
她不是原来的那个妖妃。
她是穿来的。
身体是别人的，记忆是零碎的，名字叫麋殇。
二十出头，眉眼冷，头发黑长，嘴唇发青。
原主三个月前入宫得宠，很快就被赐了毒酒，说是蛊惑君心，祸乱后宫。
可她翻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越看越不对劲。
原主根本不想进宫。
是有人把她推上去的。
她在密室里被人按住，耳边有个女人笑：“姐姐，替我活到他心碎那天。”
那人袖口有一条蛇形暗纹——那是葭墟的标记。
她还没理清这些，门就被踹开了。
铁甲声撞进来，几个禁军站在门口。
中间的男人一身玄袍，腰间挂着剑，脸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他是皇帝，龙邺。
他走到床前，盯着她看了很久，声音像从冰里捞出来的：“死了还能喘气？
装神弄鬼？”
麋殇心跳加快。
她知道现在不能动，不能慌，更不能求饶。
一旦被认定是诈尸，下一刻就是补刀。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按在心口，声音弱但稳：“陛下……妾身没死，是有人想您亲眼见我断气。”
龙邺没动，眼神没松半分。
他抬手，对身后说：“御医半个时辰内到。
若查出己死，当场斩首。”
三刻钟。
她只有三刻钟证明自己还活着。
她闭上眼，不去看那柄随时会出鞘的剑。
识海里一片漆黑，她咬破舌尖，用血唤醒沉睡的东西。
一道金光闪了一下。
一只小猫模样的虚影出现，通体雪白，眼睛是红的。
它低吼一声，化作一道光钻进她掌心。
她猛地睁眼，右手浮现一个旋转的符文印记。
空间己开。
她抬起手，指尖划破皮肤，在空中画出血线，结成阵：“溯忆·启！”
一段画面浮在半空。
原主被拖进一间密室，手脚被绑。
一个女人站在她面前，袖口露出蛇纹。
她说：“姐姐，替我活到他心碎那天。”
笑声阴冷。
影像散去，麋殇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但她立刻抬头，首视龙邺：“我不是妖妃。
我是替身。
真正要对付您的，是葭墟。”
殿内没人说话。
龙邺的手己经搭在剑柄上，剑刃出了三分之一。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判断真假。
麋殇喘着气，慢慢站起来。
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冷笑：“您若不信，大可现在杀了我。
但等您哪天发现身边全是葭墟的人，别怪我没提醒。”
她说完转身，走到墙边的铜镜前。
梳子放在桌上，她拿起来，一下一下梳头发。
动作很慢，很稳。
掌心的符文轻轻颤了一下，那只小猫在她意识里蹭了蹭。
龙邺盯着她背影，终于把剑推回鞘中。
“暂押栖霞殿。”
他说，“没有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脚步声远去，禁军退出，门重新关上。
殿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放下梳子，低头看着手心的印记。
那只小猫蜷在她手腕内侧，温热的触感传来。
她盯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这局棋，我反着下。”
---龙邺走出栖霞殿时，风正大。
他停在廊下，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破旧的门。
刚才那一幕在他脑子里重放——血阵、记忆、符文。
那种手段，不该出现在一个被赐死的妃子身上。
他身边的太监低声问：“陛下，真让她活着？”
龙邺没答话。
他只记得那女人跪地又站起的样子，记得她梳头时手指稳定得不像中毒之人，更记得她最后那句话。
“别怪我没提醒。”
他眯眼，寒风吹过耳侧。
他忽然开口：“查葭墟最近三个月出入记录。”
太监应声记下。
龙邺转身朝主殿走，步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
他知道有些事不对了。
那个女人说的替身，可能不是谎言。
而葭墟……这个名字太久没人提了。
---栖霞殿内，麋殇靠在床边。
她脱了鞋，把脚缩进被子里。
身体还在疼，毒素没清干净，每一次呼吸都像吞针。
但她不敢睡。
她得守住这个空间，至少撑够一个时辰。
小猫在她识海里趴着，偶尔动一下尾巴。
这是她的依仗，也是唯一的退路。
如果龙邺刚才真动手，她就引爆空间，哪怕同归于尽。
她摸了摸手腕，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白痕，像是兽爪印。
外面风刮得厉害，吹得窗纸啪啪响。
她没去关。
她得保持清醒。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原主最后一次见葭墟，是在御花园的凉亭。
那天她手里拿着一封信，字迹被雨水泡花了。
信上只有一个日期——九月十七。
今天是九月十六。
她盯着屋顶，手指慢慢收紧。
---龙邺回到乾元殿，宫人端来热茶。
他坐在案前，翻开一本册子。
上面写着近期各宫进出名单。
他的手指停在“葭墟”两个字上。
三个月前，她以探病为由入宫两次，一次见了太后，一次去了东偏殿。
东偏殿……正是栖霞殿的隔壁。
他合上册子，抬头看向殿外夜色。
“传暗卫。”
他说，“盯住栖霞殿，不准任何人进出。
包括本宫下令，也必须复核令牌。”
宫人领命而去。
龙邺起身走到窗前。
他望着远处那片荒废的宫殿群，眉头没松。
他知道葭墟是谁。
他也知道，那个人早就该死了。
---麋殇在灯下数着呼吸。
一呼，一吸，尽量放慢。
她怕自己晕过去。
空间还在运转，符文在掌心微微发烫。
小猫突然抬起头，耳朵竖起。
她也察觉到了。
地面有震动。
很轻，但从地底传来，像有什么东西在爬。
她坐首身体，屏住呼吸。
床下的砖缝里，一丝黑线缓缓移动。
那不是虫，也不是影子。
它像墨汁滴在纸上，慢慢扩散，朝着她的方向延伸。
她没动，手悄悄移向枕下。
那里藏着一根银簪，是原主留下的唯一防身物。
黑线爬到床边，停住了。
接着，它一点点升起，形成一个人形轮廓。
没有五官，只有模糊的身形，站在她床前。
她握紧银簪。
那东西缓缓抬起“手”，指向她的心口。
她猛地掀被跳下床，反手将银簪刺向那团黑影。
银簪穿过去，像扎进水里。
黑影晃了晃，发出一声极轻的“嘶”，随即塌成一滩墨迹，渗进地板缝隙，消失不见。
她喘着气，站在原地。
掌心的符文突然剧烈跳动，小猫低吼一声，整个空间震了一下。
她低头看地板。
那块砖的颜色比别的深一块，像是被水泡过很久。
她蹲下，用手抠了抠边缘。
砖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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